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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他的月
明月高懸,烏云擾擾,寒鴉從扭曲了的枯樹間撲枝而起。
燈火搖曳,人影憑欄。
瀑布般鋪面撒下的月光,映著荒煙蔓草的庭院。碎了的日光在眸中流轉;寒風撫面,如此纏綿;樂聲悠揚,擾人心弦。他一任思緒飄遠。
三年了,離開熟悉的人,熟悉的殿宇,熟悉的睡床,熟悉的一切,在這清冷的洛陽宮中,包圍他的是無盡的愁思。
那一年他棄城投降,唯一的要求是不傷害臣民。遠離故都——那個他從小生活的地方,他被押往洛陽的那一天,那些臣子們冷著臉,他們大罵,罵他無能,他們面目猙獰,雙眼含怨,兇神惡煞,步步緊逼。
而他最愛的妃子參加宋王宴會也一起不回,再過后,聽說她已成為他的人。她在那個男人身邊怎樣?會不會就像和他在一起,海誓山盟?你可別相信女人的諾言,別相信她們的心,說變就變,讓你措手不及。
最終,都離去了,所有他有的,都成了那個男人的,誰會理他?
那些臣民們永不滿足,他們只會叫囂,只會抱怨,誰會管他——那個被虜的君王?誰管他心力交疲,肝腸寸斷,誰管他委曲求全,甘心受苦?他很沒用,百無一用的書生,手無搏雞之力,唯一有用的就是他的血統與生命,他用他所擁有的一切換回臣民安寧,可誰懂他?
他曾以為就等全世界都誤解了他,她也會陪他,他們曾經那樣的愛。他以為全世界她最懂他。可到最后呢?她挽著那個男人的手,巧笑情兮的從他深淺走過,踩碎了一地月光,再也拼不到一起。
凄婉動聽的樂聲在夜間,他用鮮血寫下詩篇,淚和著鮮血滑下,染紅了月光,映紅了晚霞。他的愁思隨風飄散,肆意蔓延,伴著悠揚樂曲飄入深宮,擾了那個抱著他的愛人的贏家。
最終在一襲殘破血月下,他無聲望著陌生了的她,飲下那個男人送來的“解放”,倒在禁錮自己三年如今再也管不住他了的洛陽宮中,一如喝多了的飲者,長嘴不起,寧愿不起。
月兒悄悄西下,它見證了他曾經繁繁華,它看他從融化走向衰敗,從生走向死,從失望走向絕望,那么從容,一步一步踩著心碎,一直走,沒回頭,不眷戀,奔向人類最終歸宿,帶著他的詞與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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