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待何時
——夫心境悠遠唯郊野之騷客者是也。閉目蓄神,臨風小憩,彈指一揮,無塵無怨。居山木草石之間,享閑適秀暖之樂。一品雨前盞,二試折枝花。何樂與之比?較與歌舞升平,甚囂;較與官場沉浮,甚躁。此心境唯興于其中,興于其里者方觸得。
郊野何哉?山青水綠,其者留戀忘時,久之不肯去。泉澈露甘,茶新筍嫩,狼毫潤而行筆如生靈之疾涌不可收止。木廬不必尤華尤美,壑為床,岑為枕,稍有蚊蟲之擾,薄衾則抵。東望旸谷,西眺崦嵫,日出則媚,日落則暝。酒濁淺醉輒止,谷糙少食于時。霞近之似可裂帛為襟,星臨之若乎擷斗作勺。天璧云浮,不動聲色,蒼茫晝夜,輾轉唏噓。愁愴無用,獨那玉環(huán)之月,清冷皎潔,遍灑九州,隱忍溫柔之絕。
此般境地,吾獨醉心。然有分毫俗思之士,必將不可沉情于此。此哉興者。唯興于其中,興于其里者方觸得。
騷客何哉?士卒仍一腔熱血,臣亡亦滿腹經綸。唯有騷客,日弄文墨,鬢先秋而心不老。且由杜二先引,擲李仙之金樽,焚稼軒之草箋,棄蘇武之扶鈴,遺樂天之羽冠;玉谿生之蓬山路,李后主之烏夜啼,一并帶去!霍霍奔向黃鶴,向泰山,向奎星閣,向東滿井。西湖之景四時不同,秦嶺之巔八方大異。吟一曲群山小,奏幾支采蓮歌?v有五花馬千金裘,我自敝衣信天游!悅之舞禿筆題于巖上,憂之掣旌旗立在廬邊。興余念念天下蒼生,獨我樂絕!集婉約,浪漫,豪放,現實于一路,寄情思于山水之間,換九絡文風抒三代輪回。
此般境地,吾獨傾心。然有分毫塵慨之士,必將不可酕醄于此。此哉興者。唯興于其中,興于其里者方觸得。
有詩曰:“滄山山頭捉北斗,洱海海盡捕鮫丹。”賞矣。北斗以掠心神,鮫丹以明靈目。然詩者并非此意,我讀來亦興在其中。同有諺曰:“彈指一揮間!辟p矣。彈指以去屑亂,一揮以覆塵埃。然諺者并非此意,我讀來亦興在其里。
生者坦裸死者坦裸,摘去憶時無多物。子時思家憂,酉時慮國亡,何哉?予嘗入眠時晝而醒之時夜,此謂顛倒然何嘗不可?金鑼鳴更雄雞報啼,晨時戶戶馨然起身,音如舒張之紙。我自樂之。
生則以事其樂死亦無苦無憂,倦己而臨將天下者,值以拜然不值以仿。人生只一何不善待自己?
——濃墨重彩空度日,幾銜志字夢回拾。路迢千金只因興,既至花開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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