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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仙山神女祠游記
常聽說夢仙山峰巒奇異、風景秀麗,前天和柳元以及其他朋友一同前往游歷。初時于山腳半倚石欄仰望,但見峰頂云蒸霞蔚,神女祠掩在霧海中若隱若現,然而神女巨石雕像卻是輪構清楚,條理可見,嘴角淺笑微浮,耳髻輕垂,含情脈脈,望及云端。但也難掩眼角掛著的一灣淺愁。是為了誰?為了什么?我們自然不能明了神女的心思,就半望半倚的挨著石欄,攀援上去。-
臺階幾乎是呈四十五度角以上的。初時緩平而后越往上就越陡。我們幾人都是爬著上山,緊抓圍欄,不敢放松,生怕就此掉了下去。一路攀爬,一段時間過后,竟然發現有飛禽在身旁游走。好奇心起,不禁往后一瞥,卻發現走得雖不甚遠,但由于山路陡峭,竟有些驚心動魄。據說臺階有九百九十九級。《佛經》有云:天上人間僅千步之遙,然而只是最后一步就達千丈。所以凡人就不要幻想從此登天了。臺階旁不時有野茶樹,扎根于石縫,堅強的存在,竟叫我等雖垂誕茶花之美,但也只能遠觀而不敢褻玩,生怕摧殘生命而背上罪惡之名。-
過得不久,終于攀至山頂。坐在階上,山下卻也是一片云遮霧斷。行人,房屋隱隱約約。就算是飛禽,也只能在我們腳下飛行游走。再望及臺階,竟嚇得我們四目相顧,而手足無措。竟令我心有當年韓愈登華山而不敢下,寫書與妻決別之想。更令我對當年嘲笑韓公“華山丟書”的膽怯而自嘲一番方罷。華山有“天下第一險峰”之名。如果他年到得華山,當問一聲三圣母“夢仙山與之相較何如?”。待得呼吸不再像剛才那番急緩無序。我們準備接著往上攀爬,卻忘了已至山頂。-
從石階過去有一條青苔小道,直接通往那邊的神女祠。而小道兩旁茶樹間雜。這些與石欄那邊的茶樹不同,它們有人看管經營,不會開花,品種多樣,像觀音、佛手等。這里的茶相較之山下的茶,入口味極淡。大概是山頂終年淹在云霧中之故。-
沿小道行走了約莫幾分鐘,有一座夢仙亭,黃瓦朱欄,周圍有幾株云松,稀稀疏疏,亭欄上印有一副金字對聯,寫道“世上人間難得佳所,仙人神女垂簾圣地。”我們在亭里亭外徘徊了一會,接著前行,約莫百余步,到達一片古建筑樓群。左邊的是山神廟,廟宇中布置簡單,山神面容和善,手拄長拐,裝束也是十分檢樸,與別處相比并無刻意求新之處。-
出得山神廟,登上臺階,往右轉,在右上角坐落著的是一塊巨石,石碑暗淡且有些磨損。撫摸著石碑滄桑的紋洛,再回望山頂上的那座巨大高聳的神女石像,有一股無以名狀的感觸由心而發。是敬仰,尊重還是神往。石上記載了神女的傳說。與莊子筆下的藐姑射之山的神女或巫山神女不同,她是活在人們心目中,而不只是人們心馳神往的文學形像。帶著對她的向往及尊重,我們踏上臺階。沒走幾步,就來到了夢仙山建筑群的主殿,也是來這里的所有人不得不到的地方。它就是祭祀神女的主廟——神女祠。-
神女祠旁有一千年云松,也許它比這祠還來得久遠。也許正是它發耗了自己的一生來陪伴神女,才使得神女在這里居住了千年而不覺寂寞。穿過云松樹下,踩上這滿地的松針,發出劈里啪啦的聲響,仿佛一段天然的高山流水,透過我們的心靈,留下余音,久久不絕。-
神女祠看起來十分簡陋,與別處的大雄寶殿的龐大、寬敞、金碧輝煌不同。大門除了頂上文人所寫的“神女祠”三字外,左右兩邊是一副門聯,由右及左寫道“天災無情,民間疾苦,誰系蒼生?拋舍親情,背棄愛念,神女無斯!”念后,對神女更生一份敬仰。但對于神女的事跡,依舊是半知半解,心中茫然。看了看整個大門,心中有一感想:古來勤政愛民的清官都能潔身自守,不為財物金銀所惑,不為高官厚爵所迷,不為權貴王侯所壓,不為聲譽名利所累,緣何?不防問下神女。她是神女,自不會垂念金銀財寶;天帝之女,金枝玉葉,豈會有功名之念。難道是為了聲譽名利嗎?我為自己的想法感到自責:“我怎能以小人之心奪君子之腹呢?”帶著一絲自責之心,走進了神女祠。-
大門到廳殿有兩條回廊,我們幾人順著左邊的回廊來到大殿。大殿是主殿,在僅有的幾處建筑中顯得有些鶴立雞群了。中間擺設著的正是神女的塑像。只見神女面掛笑容,眉清目秀,毫無嚴肅之感,而且帶有些人間香火的氣息,不似藐姑射之山的神女不食人間煙火,飄然世外。而比之觀音,又增了幾分鄰家女孩兒的甜美。她有著仙人的美貌,憂世的柔腸,才女的神思。比精衛多一分成熟,比女媧又多了一分天真,真道她是集齊了天上神仙所有應有盡有的優點,而“神佛共嫉”,被貶謫到此處,也許這正是她之禍,卻是人間之福。我們雖不信神,但還是在神女面前,誠心禱告了一會方罷,算是對神女的一分尊重和敬仰,也算是為了這多災多難的人間。-
無心觀賞主殿的構筑如何美妙,我們準備順著右邊的回廊離開,卻發現大殿的拐角之處的長椅上有一年過古稀,形容枯槁的老僧,正面露笑容的看著我們。我們走過去有禮的打聲招呼,他也友善地給我們講起了神女故事的來龍去脈。原來,她是天帝的三女兒,喜歡人間的太子,于是每日的夕陽落山之時,偷偷溜到人間,并化裝成農家的少女。使用法術騙過了宮墻的守衛,藏在滴水檐上或是石瓦上,偷偷看著太子的一舉一動。有時候在窗前,輕輕的捅破紗紙,往里偷望。日子久了,太子也發現她的神蹤。雖驚訝她的身份,但還是為她的氣質所迷戀,從此他們每晚都在都城的城瓦上,看著繁星,數著星星,說說天上人間的種種奇聞異事,有時也會對聯念詩。過得月余,他們都愛上了對方,并難與分舍,這年的秋天,江南發生洪澇,百姓深受其害死傷者不計其數。人們帶著對親人亡故慘死的不勝悲痛,還要四處逃走游離。神女親眼目睹人間的災難禍患,向天上諸神求助,不是推諉神力不及,就是說天災命數,不能逆違。神女終究無法,只能依舊化身農女,來到人間,帶領人們四處躲避災難而登上夢仙山。神女與水神斗法,經得數日,疲乏而死,洪水至此退去。到得如今未再發生任何水災,人們紛紛贊是神女之功。當老僧說完,我們都是有一股“無語凝噎”之感。這時旁邊開水煮沸,老僧為我們沏了茶,茶入口極淡,無濃郁苦澀之感,飲后唇邊有淡淡香味,嘴角甜甜的。飲過數鐘,不得以與他告別,順著右邊回廊,出得祠外。又經過松樹下,順著松臺左邊的臺階直上,臺階有百余級,直通頂峰的神女石雕像。-
神女石像與黃金塔、晴心亭并稱“桃源三勝”。在夢仙山腳,就能望見神女的面目。據說眼光極好的人,能在山腳看清神女臉上的紋絲,數得清神女有多少條發絲。雖有些傳聞的意味,但也說明了神女石像的造工之精湛,形象之逼真。-
疾步登上臺階,我們坐在山頂閑聊。然而望著神女石像以及那邊的云海,我卻不知該說什么了。-
神女石像有三十米來高,全身白碧雕成。頭發青絲系起,在這里確實是清晰可數。面目微笑,但眼角似有一絲愁慮,遙目遠方,目光直穿云霄。身著白色衫裙,仙絳飛舞,裙角的下擺輕揚。兩臂交于后背,十指交扣。我癡癡望著她的眼光。-
天然風韻令她美不可及。但也正是憂慮的眼神平添了她的愁美。她正是一位真正的神女啊。-
她也有著骨肉親情,也有著甜美的愛情,但她選擇把自己的青春與人類同在。也許她的心很小,卻是包容了天下,是人界與仙界中最大的心靈了。-
『康生說:神女雖是神女,想必也會有人的情感,但她心系蒼生,能以巨大的決心,拋舍一切眷戀,包括親情,愛情等等人世間最為眷戀的東西。真真叫人不知該用什么言詞來贊美。只能嘆息江郎才盡了。前天與友人前往游玩,聞說神女之事,心情久久未平。故作此文,僅為記念。若能再得一詩篇相配,必錦上添花。余嘆,二十二日完筆,丹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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