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故事:清明,與父母在新家見面
這是一座三層樓的挑高建筑,在周遭低矮樹木的襯托下,顯得特別突出。由于旁邊是一望無際的田野,居高臨下憑欄遠眺,可謂視野無限。
這棟座東朝西、面向臺灣海峽的建筑,系座落于我的童年故鄉──臺南的學甲地區,也是我父母剛剛遷入的新居住處,它有一個慎終追遠的名字──陳姓懷恩堂。而今年的清明節,我就是帶著家人,從高雄迂回地趕回家鄉,與父母在這個新家中見面。
在中國的二十四個節氣之中,只有“清明”是國定假日,而今年比較特殊,正巧適逢星期日,所以隔天補假一天。由于清明又稱民族掃墓節,在崇尚人倫孝道的傳統文化中,堪稱意義特別重大,所以在這一天,平素人煙稀少的墓地,總會見到扶老攜幼的人潮。
每年的清明時分,我總會設法從高雄返回臺南家鄉掃墓,雖然囿限于其他活動行程,未必一定正巧是在清明節當天而已。在過往的記憶中,“清明時節雨紛紛”的場景,似乎并不多見,當然更別論會有“路上行人欲斷魂”的景象了,而今年似乎也不例外,艷陽相隨,晴空無云。只是,沒想到在隔天的清晨,久旱的南臺灣高雄,竟然出乎意外地下起了一場小雨,為這個思親的清明節氣,妝點了一絲應景的氛圍。
由于父母親的牌位,系放置在高雄的家中,因此每逢清明那天,我總會先行在家中祭祖之后,再行返鄉掃墓。無論是早期的騎著摩托車,或是目前的以汽車代步,塞車似乎已經成了一種清明節慣例,只是嚴重的程度有所差別而已。因此,在車行過程中,隨時收聽路況廣播,藉以避開塞車的路線,乃成為一項必要之舉。
今年的清明節,原本已經準備從高速公路返鄉,但在鄰近匝道之前,卻發現道路已有塞車現象。隨后經由路況報導,得知高速公路的部分路段,業已發生嚴重塞車之后,乃毅然決然地設法經由十字路口轉彎,再行折返省道。先行從臺一省道北行,而后再轉往濱海的臺十七省道,雖然這條返鄉的道路較為曲折,但總算沒有陷入車陣之中而進退維谷了。
在幾年前,幾位姊姊就一直游說,要我在目前身體硬朗之時,將父母的遺骨納塔入龕。在去年的年底,我終于拗不過她們的一再堅持,終于點頭答應這項要求,并借著今年一月“大寒”節氣,返鄉整理父母墳墓之際,將生辰和忌日等數據帶回,再由六姊代為委托處理。而一篇〈大寒,那一條返鄉的路〉的親情散文,也就在這種情況之下,應運而生。
由于今年的大寒節氣,可能將是最后一次前往父母的`墳墓整理了。因此在那一天,除了對四座墳墓(一位父親和三位媽媽),予以妥適整理,藉以善盡一份為人子的責任之外,也刻意于傍晚時分,轉往父母未來的可能新家──陳姓懷恩堂,做一番環境的巡禮。這座懷恩堂,在多年之前我的祖父母入厝之時,我曾經來過一次。
結束環境巡禮,正待準備告別陳姓懷恩堂之際,抬頭仰望西邊天空,彩霞業已逐漸涌起,幾只飛鳥凌空掠過,點妝出幾許“落霞與孤鶩齊飛”的黃昏場景。而透過這晚霞中的原野方向,則正是父母親長眠的那個地方。只是,這一段其實并不遙遠的返家之路,卻因緣際會地在時空的輾轉徘徊之中,讓父母迂回地走了一甲子。
農歷春節之前,傳來了確切的訊息,并且要我于年節過后,返鄉挑選父母的骨灰壇和塔位。依約由六姊帶路,前往挑選四個花色一致的骨灰壇,并在陳姓懷恩堂的三樓,選擇了一處座北朝南且四個塔位相連的地方,以便讓父母能夠永遠住在一起,避免像目前的土墳一樣,系分別散處于三個鄰近的墓園區域。
在元宵節過后的農歷正月十九日,凌晨的三點半左右,我便與內人一同驅車,經由高速公路返鄉。因為依據先前所擇定的時辰,系在清晨五點過后,便應開始逐一進行祭拜土地公的儀式。大地昏暗,整條的國道一號中山高速公路上,車輛來往不多,與一般的清明時分,那番的塞車難行的景象,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一路順暢,待抵達約定的集合地點之際,正好是清晨的五點鐘。天空尚未蒙亮,但撿骨的人員已經在那里等候,這種敬業的精神,也著實讓人欽佩。四座墳墓逐一祭拜,待最后前往二媽的墓地時,天色業已大亮,此時東方天際出現了彩色的云霞,與大寒節氣那天傍晚,在陳姓懷恩堂前所見到的景色,頗有雷同類似之處,只是場景的順序有別而已。在這落日與晨曦不斷交替輪回之中,往昔的長日業已落盡,今日的晨曦即將啟始。
依照習俗先行回避,待正式開棺之后,我則全程陪侍在旁,這該也是目前所能盡到的一點孝心。由于年代已經久遠,二媽的棺木已經完全腐爛,看著從腳部撿拾上來的少量骨頭,真擔心全身骨頭已經化為塵土。不過,由于二媽是在不到三十歲年齡就去世,骨質較為堅韌,因此雖歷經近七十年的時光消蝕,骨骼保存得還算完好。
更令我驚訝的是,竟然意外地出土一對玉鐲,一只為淡綠色澤,另一只則呈乳白色。抹去塵土,顏色依舊鮮艷;輕輕敲擊,聲音清脆悅耳。妥善收拾,避免碰撞,在返家清洗擦拭之后,目前供奉于觀世音菩薩尊前,它們將成為我家的傳家之寶。而這對手鐲,說不定正是二媽當初與父親結婚之時所戴,因此也就格外具有特殊的意義。世事果真是幻化無常,在這潮起潮落之際,似乎總是書寫著無盡的因緣。
往后的撿骨,則是順著路線地點,依序由大媽、父親和母親,分別逐一進行。大媽在我小學時代,就已經由父親主持撿骨裝甕,而后再行擇地土葬,因此較為單純。父親的墳墓,雖然已經五十年了,但由于外圍系由貝殼白灰所包覆,因此最為堅實,當然也保存得最好。母親的棺木,雖僅埋葬三十年左右,但已被白蟻所侵蝕,因此一壓即碎。而這一切的現象,從整體外表而觀,則是完全無法窺知究竟的。
撿骨、火化、裝壇,在中午時分,總算順利完成。下午三點則是進行入龕儀式,在道士的導引之下,逐一將父母的靈骨壇入厝定位,終于完成了為父母安置一個新家的愿望。這個新家未必是十分完美,但卻從此可以讓父母安穩度日,不必再畏懼強風豪雨的侵襲;而我也能夠避免在臺風及豪雨過后,總是掛系著父母墳墓的安危了。那種雨后匆忙返鄉、迂回涉水而行的畫面,也將從此不復再現。
在父母入厝新家不到一個月之后,我又再度走了一趟返鄉之路。迥異于以往清明節的墓地場景,今年我首度與內人和女兒,一同前往陳姓懷恩堂,與父母親見面。當我們從高雄出發,避開塞車路段,迂回地抵達陳姓懷恩堂之時,已經是午后的兩點左右,業已錯過了上午的祭祖時間了。天空艷陽高照,原野清風徐徐,獨不見人潮祭祖,只留下空曠庭園,與原先父母墓地所在地附近的“竹篙山納骨塔”,那番車輛擁擠的盛況,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此一不同的清明場景,也是我在大寒返家之際,所一直考慮的問題。在熱鬧與寧靜、大眾與家族之間,我得替父母做一個妥善的選擇,最后我決定將父母歸依于陳氏大家族之中。在懷恩堂的一樓,桌上放置著兩本陳氏族譜,在第一本初編族譜的最后部分,有著我的名字,那時的我是一位尚未入學的小孩子;而第二本續編的族譜中,則已列入我的內人和女兒的名字。代代相續,綿綿不絕,見證著陳姓家族落腳臺灣的一段歷史。
走過漂泊歲月,從福建到金門,從金門到臺灣;記憶先民足跡,從穎川到碧湖,從碧湖到中洲。這些鏤刻在墓碑上頭的地名變化,見證著陳氏祖先渡海漂泊的片片史跡;而座東朝西的陳姓懷恩堂布局,也同樣緬懷著先祖們離鄉背井,卻心系故園的無盡心思。當初之所以會落腳這個地區,乃是這里原本濱海,而來自臺灣海峽的船只,可以直接航行之故。只是在幾番滄海桑田之后,現在的懷恩堂附近,卻連一絲海濤之聲也都無法聽聞了。
在即將離開懷恩堂之際,女兒不經意地詢問我,以后是否也愿意住在這里?當時的我不置可否,但內心卻一直不斷思量著。這里雖然距離高雄有點遙遠,但如能一方面回歸祖先的懷抱,另一方面又可減輕女兒在清明掃墓時,南北奔波的負擔,其實有何不可?
往后,我仍會按時回來探望父母親,一直到我最后永遠陪伴他們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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