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二俠散文
小時侯,常聽有人講江北二俠的故事。傳說,民國初年,新城府(松原市)有兩個怪人,他們是師兄弟。至于他們什么時候來的,從哪來的,就不清楚了。師兄是個老實巴交的啞巴,沒人知道他名姓,就叫他啞巴。啞巴在東燒鍋(釀酒廠)喂毛驢,為人勤快、厚道,深得掌柜的歡心。師弟據說姓李,不偷不搶,卻游手好閑、無所事事。
先說啞巴,這啞巴在燒鍋,喂毛驢,盡心盡力,從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進,不愛湊熱鬧,靦腆得象大姑娘,掌柜的一家老小,都喜歡他。尤其掌柜那五六歲的小孫子,總要他抱,跟他玩,他也挺喜歡那孩子。有一天來耍大棚的(雜耍、魔術、雜技、武術之類的),小孩纏著啞巴,一定要去看,東家比劃著,要他帶孩子去看,啞巴急得烏拉哇啦,表示不愿意。但小孩哭了,他只好抱孩子去了。去不大一會,啞巴就抱孩子回來了,而且竟開口說話了:“東家,我說不去,偏要我去,這回出事了”。東家一家人大吃一驚,忙問,你咋會說話啦?你不是啞巴嗎?啞巴說,他本是河北樂亭人,因打地畝官司,與人結怨,后來殺了仇家的老大。為躲避報復,就遠走他鄉,換了幾個地方,來到這里。原想裝聾作啞、隱姓埋名,混一輩子算了,誰想到今天仇家到底還是找上來了。東家一聽,下了一跳,一邊怪自己不好,非讓他帶孩子看熱鬧,一邊忙問啞巴想咋辦,要我們干啥。啞巴忙說這事不能牽累你們,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是你們不害怕的話,就在今天晚上在當院點一堆火,看我出來時,叫人往火上倒一簍酒就行了。東家忙說這好辦。
晚上,夜特別靜,連狗叫聲都沒有,啞巴回到自己屋,拿出一個多年不曾打開的布包,里面是一套夜行衣,一對折鐵鋼刀。啞巴把綁鋼刀的皮繩一解,刀“騰”的一聲恢復了原狀。由于多年不用,刀面已長了一層紅銹。啞巴用手輕輕一理,立刻寒光閃閃,可見手力的深厚。等啞巴扎抓停當,天已交丑時。
不一會兒,只聽門外一片打門聲。東家果然早已在院子里點堆火,見啞巴一出來,對剛剛進門的人喊一聲:“好漢在等你們吶!”當兩個伙計抬一大簍酒往火上一澆,“撲——”,一團大火和酒氣騰空而起,把整個院子都照得通紅。借著火光酒氣,啞巴大喝一聲,騰空而起,一閃就不見了。剛剛越門而入的幾個仇家也縱身趕去,再就不知道咋樣了。
大約到了下半夜,一身血污,一身疲憊的“啞巴”回到燒鍋大院,看到東家全家還沒睡,一直在等候著他,這使他深受感動。東家問他這趟咋樣,他說跟上去的都叫他殺了。東家又問他這一趟跑出多遠,他說也就二三百里路吧。說他這是一種絕頂的輕功——小飛空,雖然趕不上神行太保那樣日行八百里,夜行至少也有二三百里路。東家問他有什么打算,“啞巴”說反正在這不能呆了,走哪算哪吧。東家知道留他也無益,就叫帳房的算帳。啞巴說他餓了,東家就叫伙計撮幾斤槽子糕(蛋糕),又舀一大葫蘆瓢酒,“啞巴”就著酒吃槽子糕。一會兒,當“啞巴”把一大瓢酒,一撮子槽子糕吃喝完,帳算好了。一包現洋放到“啞巴”面前,“啞巴”接過現洋,用布系在腰上,把剛用完的刀仍然折好捆上,放在包里,背起包,說聲我走了,東家連忙起身說等我叫人給你開門,那啞巴微微一笑,說不用,一道黑影就不見了。
不知為什么,那天撕殺師兄沒有叫上師弟,可能是對自己的武功有絕對把握吧。“啞巴”走后,那師弟仍然在“新城府”到處游逛。
再說那師弟李怪俠,此人和師兄絕對不同,整天東游西逛,餓了,就到哪個飯莊前,拿出一銅鑼一陣敲,然后就變戲法(魔術),隨便什么,都可以當道具,一會五指變齊,一會把身體縮成一個方塊,或者不知什么時候,就把張三的帽子戴到李四頭上,兩個人竟都沒感覺出來。于是,把正在吃飯和準備吃飯的都吸引過來,使買賣沒法做。沒辦法,掌柜的只好把他請進去,好酒好肉地款待他。晚上,他就找一野爐的鐵匠鋪邊一蹲就是一夜,哪怕是大冬天,也是這樣。時間長了,沒有幾家酒店飯莊不受他騷擾的.。于是,幾家聯合著到知府衙門告他滋擾罪,府尹大人就叫人把他抓來,可一審問,李怪俠象沒事人兒似地安詳地坐在地上,任你怎么問,都似乎與他無關。氣得府尹大怒,命人打他四十大板。剛一打時,還見他笑著,打著打著,發現他似乎越來越困,后來竟睡著了,而且,鼾聲大作。府尹更怒,命令再使勁打,又打了一會兒,李怪俠似乎睡醒了,伸了個懶腰,回頭看了看,大叫道:“怎么?你們還打吶?”縱身跳起,一腳就把府衙大廳的一個柱子踢斷,轟隆一下,房子倒了半邊,府尹慌忙還把他關回牢里,李怪俠十分聽話地大搖大擺回牢去了。
可是,牢子發現,無論給他戴什么鐐銬,一會兒,就被他扔到一邊。后來,府尹傳令不給他飯吃,幾天過去了,也沒聽他喊餓,牢子就偷著看,終于發現他在牢房里正大模大樣地吃肉喝酒。牢子感到非常奇怪,問他為什么門窗都沒壞他就能出去呢?李怪俠笑了笑:“量你個小小的牢房還能關住我?我愿意在這里呆著不過是因為這里比外邊暖和,我啥時候想走啥時候就能走”。說著,一伸手象揉面條一般把門上的縱橫交錯的鐵筋扭成一個圓,然后先伸出頭,再把左肩脫臼,出來后,由內功復位,又脫臼右肩,再用內功復位。不一會,人已站在外面,一伸手,鐵筋又恢復原狀。牢子看罷大驚,忙去告訴府尹,府尹聽了,無可奈何地說:“那只好隨他的便了,他愿意干啥就干啥吧”。
從此,李怪俠終于有了安身之地。時間長了,也沒在意他了。后來,“九一八”事變了,李怪俠突然變得躁動不安,一反昔日委瑣玩世的常態,以一派大俠的風度到縣署(此時已撤府設縣)前廣場講演,號召人們起來反抗,不當亡國奴。可這地方地廣人稀,隨便干點什么都能活命。雖然人們也知道沒國家不好,但更知道他們每天必須吃飯。所以,盡管李怪俠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甚至聲淚俱下地講古今中外亡國的悲慘,可人們只是聽著,嘆息著,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跟他走。李怪俠絕望了,也激憤了,拿起珍藏多年的寶刀,向松花江走去。
過些天,有人說,一艘載著幾十個日軍的汽艇被沉到江底,打撈上來的尸體都沒有腦袋。人們猜想,一定是李怪俠干的。。反正,從那以后,再也沒人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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