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事散文
年的腳步已走到身邊,忙忙碌碌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等待的就是這一天,年是親人的召喚,是父母的期盼,是團圓,是喜慶,有錢沒錢,都要回家過年。年,讓我提不起興致,年,讓我的眼前總是浮現父親母親的身影,年,讓我在夢中又回到了父親母親的身邊,讓我帶著皺紋和愁容的臉回到了天真爛漫的童年,回到了有父母在的那些年。--題記
騎毛驢兒
生在農村,長在農村,就覺得農村的那個小屯特別溫馨,鄰居親和善良,小伙伴們天真、實在,熟悉的小屯,就是閉上雙眼,憑著感覺走,也知道到了誰家,狗兒的叫聲聽起來都倍感熟悉和親切。小屯里的年,便是從淘黃米,磨黃米面開始了。
最初的記憶,就是哥哥推著手推車,載著母親頭一天晚上淘好了的黃米,當然我也要坐在車上,到生產隊的磨房磨面。磨房拉磨的就是毛驢兒。說是那驢都很老實,可我很害怕比我高出很多的毛驢兒抬起蹄子真的踢了我。哥哥自己既能搞定一切,我就和一個在那里玩耍的叫小權兒小男孩琢磨起了磨房門口的那頭小毛驢兒。
確切地說拉磨的那頭是小毛驢兒,閑著的被拴在門口橛子上的是小毛驢的媽媽。哥哥說,驢媽媽太老了,已經不能長時間拉磨了,又舍不得殺掉,就那么養著了。我問哥哥,那要是騎上它,還能拖動人嗎?能,能的,你騎上肯定沒事。哥哥調侃著我,讓我萌生了騎毛驢兒的想法。小權兒特淘氣,上躥下跳,就像個小猴子一樣,一會騎上毛驢兒,一會又蹦下來。我脫口就說,你靈巧的怎么像個猴子呢?哥哥說,他外號就叫猴子。我哈哈大笑,小權兒全然不顧我怎么笑,蹦跳得更歡了,驢媽媽抖動著長耳朵,似乎也在贊同我的說法。我也要騎毛驢兒,哥哥,我也要騎毛驢兒。哥哥笑著說,自己上,小權兒都能騎上去,你比他個子高呢,你也能。我站在驢媽媽身邊,小權兒說,摸摸它牠的頭和身子,牠就會很聽話了,一只手拽著驢脖子上的鬃毛,一只手搭在背上,一使勁兒,就上去了。
嗨!說得好,做起來真難,我怎么努力,也沒能騎到毛驢的背上。后來小權兒搬來個木樁,讓我站到上面再去騎毛驢兒。我怕壓壞驢媽媽,驢媽媽老了,我不能欺負牠了。于是在我童年的年味中,有了沒能騎上毛驢兒的回味。
一雙軍勾棉皮鞋
二哥所在的工廠簡編后,身為多年保衛科科長的二哥不甘寂寞,主動承包了廠門口的收發室,辦起了軍人服務社,收留了廠長的媳婦和廠里的.會計、出納。有人說二哥傻,收留好幾個下崗工人掙不到錢。好人好報,店里的生意紅紅火火。
春節,二哥來家里過年,母親就問二哥,良玉呀,都說軍用皮鞋最暖和,你的店里有軍用女棉皮鞋嗎?高腰的。有啊,你想穿呀?你看看要多大號的,軍勾鞋要比平常的鞋大一碼,下次來我帶來。母親轉身問我,蘭兒,你能穿多大鞋號正好?就買你能穿的鞋號,等我死了,你就穿。母親是35碼的鞋,我穿37碼的,36碼的我就能穿,可母親最終買了37碼的高腰軍勾女棉鞋。鞋拿回來的時候,母親好生喜歡,眼睛笑成了月牙,粗糙的手不敢直接摸鞋面,生怕劃出痕,手拽著袖頭輕輕擦一下鞋面說,蘭兒,你趕緊穿上,看能穿不?不能穿就讓你哥帶回換去。我穿上當然是行,很是漂亮,我站在炕上穿著鞋轉了兩圈,趕緊脫下鞋,給母親。母親這才試鞋,秀氣的小腳穿在鞋里,好看,也好大,母親讓我找來棉花塞在鞋里,說,看看,這回就不大了。這么好的鞋,這么貴的鞋,我也就過年穿一下,出門穿一下。我死了,這鞋可不要給我燒了,白瞎了,蘭兒,你留著穿哈!
我應著著母親的話,臉上笑著,心里卻涌起一股酸意。母親一生節儉,一生好美,喜好新鮮的玩意,可整日忙碌的母親,沒有時間出門出哪兒,過年也沒舍得穿那雙軍購皮鞋,只是夏天的時候,會從箱子翻出來,放到炕上的陽光處,讓鞋透透風,見見太陽,就趕緊又收了起來。我家有個地桌,是三廂的,是父親的創新,一面是抽屜的,一面是柜櫥,柜櫥成了母親裝鞋的專柜,那里面都是母親各種各樣的新鞋子。那雙軍勾皮鞋是母親的最愛,母親最終也沒能穿上它上街,沒舍得在過年的時候穿上它。母親活著的時候,之所以最愛那雙鞋,我覺得或許是有著思念二十多年一直當兵在部隊的我的姐姐,有著思念最惦念她的女兒的情節在其中吧。母親出殯后的那天晚上,我和二姐想著母親的那些鞋,想各自留一雙做紀念。打開鞋柜,鞋卻都不見了,心里頓時空落落的,想必是被保姆連著母親家里別的東西一起捎帶著拿走了。
也好,畢竟那些鞋是母親的心愛之物,只當隨著母親的離去都帶走了吧,而那雙軍勾棉皮鞋卻永遠留在了我的心里。母親去世的那年冬天,我也買了一雙37碼的軍勾棉鞋,和母親的買的那雙是一樣的,我默默地對母親說,媽媽,女兒穿了給你買的雙軍勾鞋了,冬天,不冷,冬天,腳很暖……
紅紅的小辣椒
秋,當包米穗定漿的時候,鄉村人家的晾衣繩或者屋檐下的墻上,便會掛著一串串的紅辣椒,陽光灑在紅辣椒上,那紅透著誘人的鄉村人的樸實、善良,透著鄉村人的勤勞,透著鄉村人幸福的熱望。秋風徐徐地吹來,把綠草吹成鵝黃,吻紅了海棠果,把樹葉吹成了金色。當風把那些成串的辣椒風干,冬攜著飄飄的雪花瀟灑地走來。
冬天來了,父親真正的忙碌也開始了。早上收拾小園里的干秧子,給我澆冰場,白天還要騎上自行車到12里地的文教組去上班,晚上下班回來的父親,頭上冒著熱氣,皮帽子四周都是白霜,眼睫毛都是小冰溜子,皮靴子凍得在屋里片刻,開始反白霜。那些年東北的冬天真冷,吐口吐沫在地,立刻凍結,滴水成冰,每天喂雞鴨的水是暖壺里的開水。晚飯的時候,父親會燙上二兩裝的一小壺二鍋頭,一碗鹽水黃豆,或者醬油泡黃豆,一棵大蔥,半碗辣椒雞蛋醬。盤腿坐著的父親先喝一小口酒,咬上一口大蔥沾大醬,然后就會吩咐我,老閨女,給爸燒幾個辣椒來。爸,幾個?說個數,幾個辣椒?我明知故問。父親端起酒盅又呷了一口酒,咽下去后清清嗓子就會朗朗地拉長聲說,嗯,就五六個,七八個吧。我在爐火里拔出幾個紅火炭,讓火炭的紅淡下去,變成了黑時,把干辣椒放到火炭上不停地轉動。頓時,屋里充滿了辣椒的辣氣,母親打著噴嚏嚷著,開門放放,快開門放放,太辣了。煤鏟子支著門,一股子涼氣迫不及待地從門縫沖進來,驅趕著室內的辣,我流著鼻涕打著噴嚏,拿著烤好的辣椒給父親。父親拿起一個辣椒,到大醬碗里沾點醬,一口下去就是半個辣椒,酥脆的辣椒似乎在父親的嘴里一點都不辣,父親的臉上泛出紅。辣,驅走了父親一天的疲勞,驅走了他身上的寒氣,父親笑了,眼睛也在笑。
烤辣椒是我兒時冬天里每天晚飯為父親必做的功課,即便是年三十的飯桌上,也不能少了烤辣椒。如今父親離開我已經三十多年,辣椒也成了我餐桌上不可缺少的吃食。是因為愛吃,是父與女的傳承,更是懷念。
對聯,紅燈籠
有父親的日子里,每年的三十早上,我打漿糊,和父親一起貼對聯,對聯都是父親自己寫的。父親寫一手好毛筆字,在小屯的那些年,屯里能和父親搭上話的都來我家求對聯,盡管父親寫到手發抖,可那是父親的自豪。最開心的就是掛紅燈籠,那是父親親手做的大燈籠。鐵絲,紅綢子,漿糊,這些就夠了。在我的思維中,父親有一雙巧手,有聰慧的大腦,只要能想到,便無所不能。
大紅燈籠里是一千度的燈泡,我說費電,父親說,過年了,過的是日子,火紅的日子,過年不能省。于是,我家門口的大對聯、大紅燈籠成了小屯最亮的景點。
如今,我的影集里還珍藏著父親在北京住院時留下的一首感嘆詩,一頁珍貴的念想,個別字跡被我的淚水浸潤過,有些模糊,看到父親的筆跡,心中就會涌動著無限的暖,就會想起年上和父親一起貼對聯、掛紅燈籠的情景。
今天又是年三十了,我會在心中懷念我的父親,在心中掛起一盞大紅燈籠,我會在新年鐘聲敲響的那一刻把祝福送給我的父親,送給我的母親,送給逝去的我的親人們。
過年了,貼對聯了,掛紅燈籠嘍!讓思念盈滿心中,讓年的歡樂氣氛盈滿生活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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