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縫間的生命散文
多年前去“歸來不看岳”的黃山旅游,對黃山“四絕”之首的奇松留有深刻的印象,至今縈懷。黃山上的松奇在“它們寄命巖罅,飽吸石髓”,在石縫中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位置,通過艱苦卓絕地奮斗,終于站穩了腳跟。它們以頑強的生命力,鑄造了奇美、絕美、壯美的靈魂。
不禁想到北宋著名婉約派代表詞人柳永,象封建時代的大多數知識分子一樣,總是把從政作為人生的第一目標。有職才能有權,才能施展抱負,改造世界,名垂后世。柳永大約在公元1017年宋真宗天禧元年時到京城趕考。以自己的才華他有充分的信心金榜題名,曾幻想著有一番大作為。誰知第一次考試就沒考上,他不在乎,輕輕一笑,等了5年,第二次開科又沒考上,這回他忍不住要發牢騷了,便寫了那首著名的《鶴沖天》其中有名的句子:“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他說我考不上官有什么關系呢?只要我有才,也一樣被社會承認,我就是一個沒有穿官服的官。要那些虛名有什么用,還不如把他換來喝酒唱歌。他那美麗的語句和優美的音律已經征服了所有的歌迷,覆蓋了所有官家和民間的歌舞晚會,“凡有井水處都唱柳詞”柳永這首牢騷歌不脛而走傳到宮里,宋仁宗一聽大為惱火并記在心里。栁永在京城又挨了3年,參加下一次考試,這次好不容易被通過了,但臨到皇帝親自圈點放榜時,仁宗說“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又把他給勾掉了。這次打擊實在太大,柳永就更深地扎到市民堆里去寫他的歌詞,并且不無解嘲地說:“我是奉旨填詞。”他終日出入歌館青樓,交了許多歌妓朋友,許多歌妓因他的詞而走紅.他們真誠的愛護他,給他吃,給他住,還給他發稿費。一個窮書生流落京城有什么生活來源?只有賣詞為生。這種生活的壓力,生活的體味,還有皇家的冷淡,到使他一心去從事民間創作。這種扎根民間創作一直持續了17年,直到他終于在47歲那年才算通過考試,得了一個小官。
不由得讓我再一次想起史鐵生,一個深深震撼我們靈魂的名字,以及這個名字的意義,上帝在賜予他生命的同時也賜予他最痛苦的磨難。21歲,正是人生最瘋狂的年齡,到陜北插隊不幸染病致雙腿癱瘓,回到北京,又患腎病并發展到尿毒癥,靠著每周3次透析維持生命。曾自稱“職業是生病,業余在寫作”。一度絕望的史鐵生,萬般無奈之下想起了地壇。他安坐地壇十幾年,靜靜地看,靜靜地想,看古園的荒蕪,看蝶飛蟲舞,看日落日升,想清平灣,想廢棄的雙腿,想殘缺的生活,想勞苦的母親,想自己灰暗的人生,領悟到自己生命的本真,找到了生命的色彩——愛與寫作。
柳永、史鐵生身不由己的人生經歷和黃山懸崖絕壁石縫間的松樹是多么相似,一粒松子是無奈的山風將它帶到這里,或者飛鳥將它銜到這里,托于高山之上,寄于絕壁之縫。哭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于是痛下決心,要活就活出個樣子。拼命伸出枝葉吸取陽光雨露,努力伸展根須找水,與風雪搏斗,終于成就了自己。游人見之都要敬之仰之了。
柳永所處的歌館青樓是什么地方,是教人放蕩,誘人墮落的地方,但他無處可去,面對蝕魂鑠骨的歌館青樓及考上皇帝也不了錄取的壓力,在這個夾縫里,在與歌妓的交往中汲取藝術營養,只有“奉旨填詞”,他的才華在這里化成語言,脫穎而出。傳唱近千年不衰的《雨霖鈴》《八聲甘州》等詞后人至今讀來還咀嚼品味稱贊不已。“楊柳岸曉風殘月,”一句通過景物描寫,融情入景渲染了凄涼的'離別氣氛,后來無人能出其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一句被王國維在《人間詞話》里說成古今成大事的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境界的第二種境界,便概括了做學問鍥而不舍地堅毅性格和執著態度。常被引用,用來激勵人。栁永在那樣的環境下,沒有消沉,沒有被化掉,而是努力伸展觸須汲取藝術營養,和黃山松一樣,創造出奇美的人生。
史鐵生在病痛折磨的夾縫中艱難地生存著,但他沒有悲觀,而是極力與病痛作斗爭,尋找生命的快樂。他認真地寫作,深刻地思考,快樂地獲獎,無私地奉獻,與靈魂對望。在《我的遙遠的清平灣》、《我與地壇》、《秋天的懷念》等質樸無華敦實厚重的文字里,從他平淡無奇而大智大慧的人生中,找到了活的勇氣和前行的方向。一生在病痛中度過,卻如黃山松一樣鑄造出絕美的人生并譜出瑰麗的靈魂樂章。令人敬之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