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一瞥散文
一到喬家大院,我就拿出手機胡拍亂攝,一旁站著的老師大概覺得好笑,忍不住提醒我:“你怎么連垃圾箱都拍,那是垃圾箱,是現(xiàn)代的,不是古代的!”我無言,只是在垃圾箱上面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說我喜歡它的外形,喜歡他的斗拱屋脊!或許是為了與建筑物的氣氛相襯吧!喬家大院里的垃圾桶也設(shè)計成了重檐屋頂?shù)墓盼菽,正是這重檐斗拱讓我思緒萬千!
喬家大院設(shè)計之精巧,工藝之精細,不是我這建筑藝術(shù)的外行所能領(lǐng)悟的,雖然其從外面看,威嚴高大,整齊端莊;進院里看,富麗堂皇,井然有序。雕梁畫棟,堆金立粉。但高10米有余的封閉的磚墻、比正屋低矮許多采光不太好的東西廂房、稍嫌促狹的院子,以及古舊的陳設(shè)還是讓我感到有些壓抑!
緩解我壓抑情緒的正是那精致絕倫的碧瓦飛甍、斗拱翹檐!看吧:那精雕細琢的屋角飛檐直指穹宇,與天相接!與天相接的屋角不能不激發(fā)屋主人對宇宙對人生的思索,不能不喚醒他們對人生價值的重新定位!當年他們祖先中的一位能人是不是因為看著這空靈的'、氣宇非凡的屋角想到要走出去的呢?極有可能!正是它們使得厚重的喬家大院有了靈動之氣,正是他們激活了喬家人傳承百年的耕讀思想,讓他們毅然走上艱難的經(jīng)商之路,而且走出了祁縣,走出了山西,走出了中國,走出了亞洲,整整走了二百年,走出了喬家人大中國大宇宙的信念!
喬家大院里的陳設(shè)古香古樸自不必說,我也無心考究。但一所屋子里陳設(shè)的小小繡鞋讓我意緒回環(huán):那些做工精致的繡鞋最大的長不過我的手掌,最小的還沒有我的手指長!我的手指不是藝術(shù)家型的修長手指,只是做茶打飯的再普通不過的農(nóng)婦型的粗短樸拙的手指,我不能想象這么小的鞋子穿在那樣小的腳上是什么感覺!我也不能想象那么小的腳怎么支撐健碩的北方婦女的并不嬌弱的身軀!我更不能想象長有這樣小腳的婦女是怎么在這偌大的院子里穿來行往、相夫教子、不輟勞作的!嗚呼中國的“三寸金蓮”!我不由想起作家馮驥才《三寸金蓮》中描寫的那位美婦小腳不足一寸還能在雪地上踩出花一樣的圖案,還能在雪地上讓小腳像蝴蝶一樣翻飛地踢毽子,引得男人直垂涎!我真想把馮驥才的腳削成一寸長小腳,讓他為我示范幾回那套蜂飛蝶舞的迷人動作,戳穿作家書中那誤人入彀的荒誕離奇的情節(jié),夸夸奇談的美麗謊言!
我也不由得想起我的小腳姑姑,其實盡管我姑姑的腳不小,從其長度看足能穿36尺碼的鞋!比“三寸”不知長多少了!可那紡錘樣的奇形怪狀卻讓勤勞的姑姑為此吃盡了苦頭——因為這腳,她走路老是弓著腰,吃力的很!在我看來,她健壯、高大的身軀就是長38碼大的腳也不顯大!可個頭足有一米七的姑姑偏偏愛極了她的小腳,并且頗以為自豪。記得有一次我和她同坐炕上拉話,她說:“還是我們這小腳好看!小巧玲瓏的!瞧你們那自然腳,腳板子款丫丫的,難看死了!”其實我只穿37碼鞋,我的腳并不算特殊大!
聽了姑姑的話,我不解,接著錯愕,繼而釋然。我想起魯迅的名言:中國人善于在紅腫的膿瘡上欣賞出花來!是的!古代中國男子畸形、陰暗的審美心理促成了中國女子畸形痛苦的小腳傳統(tǒng),而中國女子在經(jīng)歷一番痛苦的掙扎后也就認同了男人的促狹心理,并以小腳為榮加入了摧殘同性的隊伍中!
“齊王好細腰,楚女多餓死”。中國女子的審美觀點總是隨著中國男人的狹隘愛好變動,如今中國男人喜歡瘦女人,于是在中國誕生了許多腿似竹節(jié),胳膊如麻桿,鎖骨像柴棒一樣的高高的個子在T型臺上晃蕩不停地骨感美女來!國人爭相追捧,洋相百出!嘻嘻!誰說如今的中國陰盛陽衰?要我看,如今中國男人的地位前所未有!這從有些女人為取悅男人不惜自殘身體的做作就可窺見一斑半點!
也許扯得實在太遠了,總之,喬家大院里展覽的小繡花鞋讓我感到羞恥,壓抑,氣憤!讓我不能容忍中國女子曾經(jīng)所受的摧殘和現(xiàn)在正在承受著的遠離自然的貶損!讓我思緒萬千!不走進喬家大院的花園,你是不能理解“方寸之間見天地”這句古語的真正含義的。喬家大院花園不算窄小,但也決不寬大,充其量也就比現(xiàn)在一般農(nóng)家的菜園大不了多少。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來到這里,你就可窺見江南園林一角,頗有蘇州園林的風(fēng)范:這兒小橋流水水波如鏡,半畝方塘里魚影綽約;這兒假山芳亭清風(fēng)徐,垂楊細柳拂花香;這兒廊腰縵回小蕪頂,頂上長藤飄綠浪;這兒鵝卵小徑通幽處,幽深之處天地別!
雖然游人如織,但走進喬家大院的花園,就會有與在大院里迥然不同的感受:這里是另一番天地,這里會讓我遠離壓抑、有耳目一新之感。傍依欄桿,靜靜賞魚時,我不由得想到:喬致庸的思緒是怎樣從這“天光云影共徘徊”的半畝方塘里思接萬里走向世界的?這平靜如砥的水波怎就激蕩起了他那樣不平靜的巨濤一樣的豐贍思想?這窄窄的鵝卵石小徑怎么就沒有裹住他的腳,讓他像晏殊一樣“一曲新詞酒一杯”“小園香徑獨徘徊”徘徊在狹小的天地里暢享舒服日子,而是走西口、下江南、出塞外,走出了世界,吟唱了一首“大江東去日夜白”的商界豪放曲?當坐在回廊上,我不由的就會想,喬家的先人是怎樣在這方寸天地里號準清代中國的經(jīng)濟動脈從而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他們又怎樣坐在假山石畔運籌帷幄了商界一個個驚心動魄的故事?........
啊!不一樣的喬家大院給了我不一樣的感覺,豈是一篇千字文能涵蓋得了的?有空再去看看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