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的生活散文
老城改造,記憶漸遠,在老城里生活的人們,終要與往昔作別了。我在這座千年古城里生活了40多個年頭,兒時的記憶片段,定格在推土機的轟鳴聲中,最終幻化出清晰的轍印。
記得小時候上學作業少,放學后,約上幾個小朋友,滿城亂轉,跑遍了城里的大街小巷,每個角落里都曾印記下我貪玩的足跡。
我家住在縣城西街,當年父親為了讓我們幾個鄉下的孩子來城里上學,特意買下的一個小院。那時,房屋的四璧還是土墻,屋頂會時不時地落下塵土。每逢刮風下雨的時候,我都強睜著睡意朦朧的眼不敢睡著,唯恐一閉上,屋頂會自己落下來。后來,小院經過幾次修繕,終于有了修竹映窗、石榴花紅的溫馨。但現在,它也要隨兒時的歲月,一并坍塌了。
我家后面隔著一道圍墻就是縣文化館,每當從里面傳出鑼鼓嗩吶的聲響時,我都好奇地隔墻猜想,里面的人是不是像戲臺上的演員一樣,涂抹著花臉,穿著唱戲的衣服在表演。那樣的猜想,化作巨大的渴望,勾扯著我無數次地攀檐爬墻,及至看到鑼鼓響處,演唱的人并沒有著綠掛紅,一時有了些許失望。那個夜晚的夢里,竟拿了油彩自己涂抹成個閨秀模樣。后來,文化館改成文化局,整體搬遷到寬敞的城外,聲聲嗩吶也就離我而去了。
縣百貨大樓在城中正隅首,門朝西南,物資貧乏的那時,只有這里才能看到琳瑯滿目的生活用品擺滿貨架。小時候,我最渴望的是過年,渴求過年時的新衣裳。在年臨近的某一天里,父母會帶著我們兄妹幾個走進百貨大樓,而我總是故意在花花綠綠的布料柜臺前滑倒,然后看著母親姍姍走來。
那時百貨大樓吸引我的還有一個秘密,是從鄰居家聽來的.笑話。說是有一個鄉下的老頭,到百貨大樓給結婚的兒子買座鐘,座鐘抱到懷里,扭頭又看見旁邊的手表,于是指著手表對營業員說:“同志,你看我買了個這么大的,再給我搭上這個小的吧!”我聽了以后,再去百貨大樓玩的時候,就喜歡在賣表的地方逗留,總希望碰到買大表的能順便給自己一個小的。
和百貨大樓相對的是第一飯店。那時不興市場經濟,壟斷經營,到里面買個燒餅才5分錢,可于我也是最奢侈的愿望。想想現在各色飯店酒樓在沿街兩旁一個挨著一個,就知道現在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若不愿走出家門還可以叫份外賣,今昔對比,恍如隔世。
朝南走就是新華書店,小時候,我偷偷地在里面看過很多書,最尷尬的一次,是有個人走過來對我說:“別光看,買一本啊。”在那個溫飽剛剛解決的年代,給兒女買課外書,還算是虛無的奢侈,而那時的我,也斷無上升到精神食糧的境界。不過,在新華書店處理書的時候,我終沒有抵擋住誘惑,買了兩本魯迅先生的《野草》和《吶喊》,一共才2元,是我偷偷向外婆要的,說是要買作業本。
再往前走,路西就是第一照相館,我每天路過的時候,會時不時駐足在那塊大的玻璃窗前,羨慕地看著人家又更新的照片。有照的好看的,工作人員征求主人同意,可以多洗一張放進櫥窗里,當時還沒有肖像權的意識,只是覺得自己的照片能夠得到展示是一種驕傲。記憶里第一次進照相館,還是我二姨一家從長春來時,我們照的合影,時隔多年,遺憾的是老照片找不到了。
過了第一照相館,就是我的啟蒙學校,第一完小。長大后不止一次聽父親念叨,說我和二姐小弟三人要來縣城上學時,他只是在大街上跟申校長隨意說起這事,沒想到申校長馬上就答應說:“孩子上學不能耽誤,明天讓孩子入校吧。”想想現在孩子上學這么難,真是讓人從心底感念,如若申校長還健在,衷心地祝福他:好人一生平安。
進入一完小的胡同口,有座石碑,上面鐫刻著“亙古泉”三個大字。這口古井,據說是三國曹操帶兵駐扎時,連夜挖掘的一口井,士兵一鎬捅在泉眼上。亙古泉的水甘甜清冽,用亙古泉的水釀造的酒,芳香撲鼻,味美純正,醇馥幽郁,柔潤綿長。
千年古縣,歷經變遷,留下很多的故事和古跡,豐富著這片古老的大地,彰顯著深厚的文化底蘊和歷史的厚重。這片土地養育著淳樸憨實的子民,世世代代傳承著孝悌仁義,不管怎樣的世事變遷,不變的依然是對家國的赤誠之心。
看著眼前的一幕幕,不久將變成一副副嶄新的景象,到那時,人非物也非,所有的印記都將會成為日新月異的篇章。那些人,那些事,雖淹沒在歷史的長河里,但記憶卻會日久彌新。因為,那里邊鋪墊的積聚的是一個時代的本真,而本真是永遠不會消失的,如同一個人的少小初心與老大追求,如同滾滾向前的時代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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