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寶的散文
“你把它藏好了么?”
“那還用說,保證誰也找不到!”
小的時候,我們總喜歡把自己最心愛的玩具藏起來,然后不知道哪一天,突然想起來它還在那里等著我們去尋找呢,約上幾個伙伴,興師動眾地出征。他在草叢里拿著樹枝撥開雜草,翻來翻去什么也沒找到,索性蹲在地上看著螞蟻搬家;她在花池中間小心翼翼地避開根莖,生怕弄疼它們,竟也忘了來干什么,只看得這些野花爭相斗艷,入了迷,嘟著小嘴兒,翹著手指默念著:這是月季,這是芍藥,那些雞冠花在風里捉蟲子呀,然后偷偷地摘一朵心愛的花瓣別在鬢發上,追著我們挨個問:“好看不?”
我不理他們,繼續埋頭尋找著,突然聽到“哇”地一聲,我這才停下來,看見花叢里的女孩丟了魂似的躲在人們身后,哭喊著:“蜜蜂蟄我啊……”
我打趣地說:“這下可好了,讓你們不幫我一起找。”
明明是藏在這里了,怎么會找不到了?心里有些失落,最后也只好放棄,索性陪著他們玩耍。
絕大多數總是這樣,藏起來的時候記得清清楚楚,或者用樹葉做好標記,或者搬來一塊大石頭蓋在上面,或者用彩色粉筆故意畫著誰也看不懂的涂鴉,覺得萬無一失了才走開。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會激動的回憶著這些細節。結果只要風一吹,人一坐,雨一下,到頭來一無所獲,歡喜來找,傷心而歸,竟然難過了好幾天。
在山的那一邊,有池塘,碧玉似得藏在樹林的懷抱中,忘記了是什么時候發現它的。只記得在炎熱的暑假里,周圍那些能玩的地方實在沒有什么新鮮的感覺了,要是能有一處誰也沒有發現過的天地那該有多好?于是我們在公園的天臺上,秘密策劃著明天的行動,偷偷約好了見面的地點,一人買了一瓶汽水,一個面包,開始了探險之旅。
繞過樓群,走了很長的一段下坡路,穿過高速公路,躲避著周圍疾馳而過的汽車,一條羊腸小道的兩邊種滿了玉米,幾場雨過后,長勢兇猛,別說我們這些孩子了,就是大人也會淹沒其中,不見蹤影,只好緊盯著腳下的地壟溝,越走心里越慌張,越走路越長,偶爾有風吹過,也讓我們尖叫,所以后來讀到“風聲鶴唳”這個成語的時候,讓我后背發涼。
在時間隧道里,世界靜止,我們被自然的畫筆描繪成童年的水彩。
終于走到了玉米地的盡頭,柳暗花明后的欣喜,互相擁抱著歡呼著,分明是一群麻雀在晾曬的谷場上盡情啄米。烈日灼心,把彎彎曲曲地鐵路軌道曬得燙腳,只好在枕木上行走,寬度有限,步子邁不開,只好重復著同一種步調,一只腳始終在前,踩上去后,另外一只趕緊跟上。走幾步,抬起頭瞧一眼,漫漫無盡頭,空氣的熱浪向我們潮水般涌來,不得不躲進旁邊茂密的樹叢中陰涼一會兒,順便喝著汽水,吃口面包,然后揚起脖子沖著天空打嗝,瞬間把身體里的熱量帶走了。
“你們快看那兒!”一個同伴用手指著山林的下邊。
“好大一片池塘啊!”
“我們趕緊下去看看吧…”
每個人都精神抖擻起來,飛也似地狂奔下去,也顧不得手臂還是腳踝被細薄而翠韌的葉荊劃出幾道血印子,僅憑柔嫩的胳膊來回擋開帶刺的野草,仿佛初學游泳的人,跳進水里慌亂而興奮地胡亂劃著水,在我們的身后綠色的波浪隨意蕩開,卻無法再恢復成原來的形態,被踩倒的雜草、灌木、野花圍成了神秘的漩渦,反而成了我們返回途中的標記。
大自然把這片池塘藏在森林之中,而我們把童年的浪漫回憶藏在了池塘深處。
夜晚的池塘更迷人。
晚霞染紅了天邊,待嫁的新娘遮起了紅蓋頭,微風浮動,似乎剛要掀起了一角,卻又落了下來,緊緊的蒙住了嬌羞的容顏,她也不說話,風穿過樹葉兒,唱起了古老而又動人的情歌,沒有配樂,每一字一句都發自內心,羞羞怯怯,悠揚婉轉的流動到山的那一邊去了。沒過多久又有回聲敲打著耳膜,繞在心間;抖動的枝條,靈悅的閃動,像極了她身上的配飾,時而鉆石耀眼,時而金銀華貴,時而碧玉溫潤,時而水晶深邃,不管從哪一個側面,都有不同的美,愛她的人,自有各自的眼光和愛的方式。
我們取了一些水,摻合著岸邊的土揉成了泥,用稚嫩的雙手和天馬行空的想象創造著屬于自己的童話世界,你捏一匹馬,我拼個變形金剛,他又蹦出個孫悟空,或者握在手里的什么都不是,又什么都像,管它呢?童年的世界就應該這樣,何必墨守成規磨沒了棱角,放肆一點自由一點,人生才能無憾,瑕不掩瑜正是這個道理吧。
我們是如此快樂地享受,時光短暫的饋贈,可以不用擔心弄臟了衣服,可以不用擔心回家太晚,可以不用顧慮別人的感受,可以不用說著違心的話語。這種快樂就好像丟卡利翁和皮拉那發自內心的歡笑,在世界毀滅之后,他們又重獲希望,快樂的朝著身后扔著石塊,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涌現出來,也許只有他們才能把創造人類這件事,變得如此單純而又充滿無限樂趣和想象,不摻一點雜質和欲望,這就是神話的魅力。
每個人的心里都藏著一個人,或遠或近,或濃或淡,或時時刻刻惦念,或不經意間想起,無論如何,不管怎樣,都會在心里留著難以割舍的情懷,這位置無人可以替代。
“燭光倒影為我添茶,相逢太短不等茶水涼,你扔下的習慣還頑強活在我身上……”這是《歷歷萬鄉》里的一句歌詞,陳粒唱出了多少人的往事?
許多年以前,為了看一場煙花,多少天里,徹夜難眠,在等待中度過,記不清楚有幾次我們險些被人群沖散,你卻始終拽著我的衣角,我在前面為你擋路,我們在拉扯之中,難以逃離彼此的引力。
我們穿過擁擠的人潮,站在籃球場的平臺上,望著對面的廣場,那可真是難得的觀賞妙處,而要到達那里也并不那么容易,兩邊的階梯被封堵的嚴嚴實實,也只有跳下去,才能繞到那里,這是唯一的捷徑了。雖然算不上太高,要是白天眼明,縱身躍下并非難事,可在夜里,昏暗暗的墨色染黑了周圍,迷失了路,究竟有多高,會落在哪里,心里生出了太多的顧慮,一時竟也猶豫不決起來,舉步維艱。
這時她突然挽住我的胳膊,對我說:“你跳,我也跳!”
這讓我回想起那部經典的影片《泰坦尼克號》里的畫面,不絕于耳的飄揚著蕩氣回腸的旋律:“Everynightinmydreams,iseeyou,ifeelyou,Thatishowiknowyougoon”,年邁的露西站在輪船的扶梯邊上,在海風之中,她蒼蒼的白發凌亂的浮動著,唯一不變的藍色的眼睛,深邃而迷人,她把爬滿皺紋的枯藤的雙手往上一揚,把那顆“海洋之心”沉入海底。
我不知道為什么她要這樣做?她把它留在自己的身邊,陪伴她度過了孤獨的一生,這是心靈的寄托,也是愛的見證,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的淚悄悄地滴落在上面,幽怨的`光輝靜靜地閃動著,愛一個人并不僅僅是在一起那么簡單吧。后來我也終于想明白了,在海洋的深處還有杰克的靈魂沉睡在那里,這顆寶石是她的心,讓它永遠的藏在杰克的胸懷里吧——此心安處是吾鄉。
家在哪里?所愛的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要是人不在了呢?那就藏在心里,不離不棄。
“你跳,我也跳!”在鐵達尼號即將淹沒的危急關頭,露西用堅定的目光凝視著杰克,毫不猶豫的這樣說。
當我們面對恐懼的時候,最應該想到的是除了膽怯本身之外的念頭——對你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你最愛的人,以及你最想做的還沒完成的事,這樣是不是就沒有什么可怕的了?
夜空里的煙花浪漫如煙霞,我始終沒有握緊她的手,而我一直能感覺到她放在我衣兜里的手很溫暖。人生往往就是這樣,無論是迷戀的事物、還是隨緣的境地、亦或是思念的人,你拼了命的去找,怎么也找尋不到,當你不找了反而柳暗花明,就偏偏來到你的面前,得到與失去也就沒那么重要了,何必去計較那短暫的留戀,倒不如把它永久的珍藏起來,也不與人分享,靜下心來獨自品味,它就像文玩,在你的手里把玩多年終于有了包漿,最后它就變成你一個人的了,因為那上面沁透了你的汗水和體溫,用你的歲月磨去了它的青澀棱角,它變得光澤內斂,圓潤通透;與此同時,它也用生命雕琢了你的年少輕狂,你變得沉穩豁達,含蓄大度。
安忍不動,猶如大地,靜慮深密,猶如秘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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