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科長的散文
第一次見到朱科長是來順達后的第二天中午。那天,程總帶著我們去公司食堂吃飯,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個人,程總指著那個人對我們幾個說,這就是我們廠的大總管,以后有什么事就找他。程總指的這個人就是朱科長,順達公司的司務長,管著全廠200多號人的吃飯問題。那天他穿著一件藍色的工作服,帶著一副金邊眼睛,堆了一臉的笑,這種笑使我有點討厭,像是在討好上司。
“朱科長,今天的菜可不怎么樣——肉太少了。”程總指著朱科長責問道。
“家里邊沒肉了,還沒來得及買”
“有你在這兒,我們還缺肉?宰了吃不就行了。”程總笑著轉向我們。周圍的人都笑了,朱科長也笑了,而且笑的最兇,還連連稱是,這又使我討厭他了。
第三天一大早,朱科長就來敲門叫我們去吃早飯了。因為公司宿舍還沒建好,我們幾個暫居在辦公樓里邊,從食堂到辦公樓也有一段路,他親自過來叫,看來是很上心的,不過,這自然會讓我認為是他的曲線奉上,刻意表現,好讓我們到程總那邊美言他幾句。
“走,吃早飯去。”又是一臉的笑,標致極了。
“朱科長,我們以后還望您多多照顧。”
“必須的,以后有什么事就跟我說,吃的,住的,生活方面,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別不好意思。”他推了推眼鏡,短胖的身體站的更挺拔了。“今天早飯就湊活一下,面條,一人倆雞蛋,中午咱再改改膳,行不?到這就跟到了家似的,別委屈了。真的!有什么要求就來找我提,保證解決。”
我們諾諾應著,表示感謝。顯然他的熱情超出了必要的程度,甚而肉麻。我簡直有些瞧不上他了。
順達公司建在新沂市的郊區,離市中心還有大約二十分鐘的路程,并不算遠,但問題是交通實在不方便,從這邊到市里只有一班公交車,而且還只是在早上和晚上出車。我們就像是被放在了孤島上,近乎與世隔絕。
那天是禮拜天,我們就打算去市里逛逛,匆匆吃過早飯就趕去等公交,因為是第一次,也不清楚車經過的具體時間和班次,幾個人就站在馬路邊干等著。那時候還正在三伏天,太陽燒烤的瀝青公路簡直就像紅熱的鍋底。眼看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卻不見公交車的半點影子,心里就打起了鼓,希望也隨著汗液加速地流走了。就在這個時候,朱科長不知道從哪里走了過來,隔著馬路招呼我們,我們趕緊迎了過去。
“朱科長好!”
“好,你們幾個這是要干嘛?”朱科長問道。
“我們想到市里邊買些生活用品,在這兒等公交車呢。”
“怎么不告訴我,我給你們安排車。”朱科長憤憤的埋怨道。
“不用這么麻煩,我們坐公交就可以了。”
朱科長沒等我們堅持就回到廠里,沒過一會又走了過來,“走,正好廠里有人到市里邊辦點事,順道搭你們幾個去。”
我們沒能夠扭過朱科長,就只好坐上了“順路車”去了市里。這使我有些過意不去,想我們只不過是幾個學生,到人家廠里邊來完成合作項目,剛來了兩天就專車接送,顯然不太合適。另外,這恐怕也不是朱科長所必須做的吧。
這天的晚上朱科長興沖沖的來到我們的臨時辦公室,推開門就跟我們比劃著,“這么長,足有20來斤兒呢。”
“怎么了朱科長,看把你高興的?”我們一臉的疑惑。
“哎呦,今天運氣好,去了沒多長時間就釣了個大家伙。”
“朱科長去釣魚了?”
“就好這口,每個周末都會去,不遠,離咱廠也就二十來分鐘。這還不算最大的,前兩年釣過一個更大的。”
“還是朱科長技術好。”
“這可不是我吹,要說釣魚那沒的說,呵呵…”
朱科長笑了,笑的`依舊那么燦爛,笑得像個孩子。這時,我突然覺得他就像自己的父親。
這天朱科長跟我們講了許多他釣魚的故事,講他的魚竿,他釣過的最大的魚,講他的釣魚秘訣。他仿佛要把他光輝的釣魚史全都拿出來給我們分享,這些都是他的驕傲。
“對了,該天我給你們弄些咱這兒的小魚兒,攤幾張煎餅,卷著吃,保準你們幾個喜歡。”
“那太好了,朱科長,那咱說定了。”
“好,說定了。”
時間很快地過去,新沂的天空在一場場夏雨之中褪換了暑日的顏色,透露出來幾分清涼。我們也從遠方的來客,成為了公司的一份子。
又是周一,按照公司規定,這天要舉行升旗儀式,全公司成員都要參加,我們自然也被要求列隊參加。
昨夜的雨在今天早些時候停了下來,然而卻在地面留下了一處又一處的積水,像是在憑此來證明他昨晚的存在。8點鐘左右,公司員工開始陸續匯集到旗桿下,朱科長拿著一個擴音喇叭站在臺階上指揮著隊列,顯然他是升旗儀式的主持人。不一會兒,兩百多號人的隊列就在他的指揮下排列整齊了。
這個時候,朱科長站在了旗桿下的站臺上,表情嚴肅,面露威嚴,他整了整衣領,清了一下嗓子,拿起擴音器,大聲地喊道“升旗儀式,現在開始。”
儀仗隊方才扛著國旗從對面的辦公樓正步來到旗臺。
“升國旗,奏國歌。”
隨著國歌奏響,鮮艷的五星紅旗徐徐升起,然而,意外就在這時發生了,當國旗升到半空時,突然掉了下來。全場頓時慌亂,噓聲四起。升旗手不知所措。所有人員都不約而同的向朱科長看去,期待著這場鬧劇最終的結局。然而,這時的朱科長卻依舊筆直地站在原地,目光沿著國旗的軌道,跟著音樂的旋律,大聲而莊嚴地唱著《義勇軍進行曲》。此刻,全場肅然。升旗手匆忙的綁好國旗,也在最后一刻將國旗升了上去。
我被這一幕驚呆了,然后是徹底的感動。這一瞬間,朱科長用他那短胖的身材頂起了這個企業的尊嚴和脊梁。
兩個月轉眼間就過去了,我們不得不離開這個地方回到學校。
“怎么說走就走了,這才剛熟起來。”
“朱科長,學校還有一些事情了,我們得回去了。”看著朱科長的不舍,我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哎,這才待了幾天。”
“朱科長,感謝您這些天對我們的照顧,我們一定會想您的!”這是我們此刻最想對他說的話。
“怎么著,聽著意思是不回來了。”
“不,不。肯定還會回來的。朱科長的煎餅卷干魚還沒吃上呢,怎么會舍得不回來。”
“下回來,我一定給你們做,一定。”
新沂的天空又飄起了雨,順達那座歐式的辦公樓漸漸模糊在了雨霧當中,兩個月的時間,我想我已經愛上了這片土地,愛上了這里淳樸善良的人們。這兩個月必將會在我的記憶畫冊中留下難忘的一篇,而朱科長這個稱呼也將帶上一個特殊的意義。
這時,眼前又浮現出朱科長那標致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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