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橋曉別》唐詩賞析
【作品介紹】
《板橋曉別》的作者是李商隱,被選入《全唐詩》的第540卷第12首。這首詩以它特有的奇幻絢麗色彩開辟了言別的一種新境界,構成詩歌的新奇浪漫情調,用傳奇的筆法來寫普通的離別,將現實與幻想融為一片,創造出色彩繽紛的童話式幻境。
喜歡從前代小說和神話故事中汲取素材,組合成詩歌的新奇浪漫情調和奇幻絢麗色彩,是李商隱詩歌的一個特點。但像這首詩,用傳奇的筆法來寫普通的離別,將現實與幻想融為一片,創造出色彩繽紛的童話式幻境,在送別詩中確實少見。前人曾說“義山多奇趣”(張戒《歲寒堂詩話》),將平凡的題材寫得新奇浪漫,正是“奇趣”的一種表現。
【原文】
板橋曉別
作者:唐·李商隱
回望高城落曉河,長亭窗戶壓微波。
水仙欲上鯉魚去,一夜芙蓉紅淚多。
【注釋】
①板橋:在唐汁州(今河南開封市)西三十里。白居易《板橋路》:“梁苑城西三十里,一渠春水柳干條。若為此路重經過,十五年前舊板橋。曾共玉顏橋上別,不知消息到今朝。”本篇作于大中四年春商隱由徐州奉使入關途經汴州時。當時李鄭由汴幕赴蘇州,有《送李商隱侍御奉使入關》及《板橋重送》二詩。
②高城:指汴州城。落曉河:破曉時銀河西移垂地。
③長亭:指板橋送別處。
④《列仙傳》:琴高,戰國趙人,學修煉長生之術,后入涿水中取龍子,與弟子約曰:“皆潔齋待于水傍,設祠。”果乘赤鯉來,留月馀復入水去。此以喻乘舟而去的男主人公,似指李郢。
⑤芙蓉:荷花,喻女主人公。《拾遺記》:魏文帝所愛美人薛靈蕓,聞別父母,歔欷累日,淚下沾衣。至升車就路之時,以玉唾壺承淚,壺則紅色。及至京師,壺中淚凝如血。
【賞析】
這是一首與情人言別的詩。題中“板橋”,指唐代汴州城西的板橋店。這里正像長安西邊的渭城一樣,是一個行旅往來頻繁的地方,也是和親友言別之處。
首句回望來路所見。高城指汴州城。曉河指破曉時分的銀河。回望汴州方向,原先斜貫中天、高懸在城頭上的銀河,此刻已經黯淡了,西移垂地。在破曉時分微微發白的天幕背景下,正隱現出高城的朦朧暗影。這對情侶,曾經在這座高城中度過一段難忘的時光,所以分別之際,不免懷著留戀和悵惘的心情翹首回望,彼此都感到剛剛逝去的日子仿佛是一場遙遠的夢,正像宋代秦觀在一首別詞中所寫的那樣,“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靄紛紛”(《滿庭芳》)。“落曉河”,既明點題內“曉”字,又暗寓牛女期會已過,離別在即。而這對情侶在分離的前夜依戀話別,徹夜不眠的情景也不難想見。
次句板橋即景。長亭是板橋上或板橋近旁一座臨水的亭閣。它既是昨夜雙方別前聚會之處,也是曉來分離之處。長亭的窗下就是微微蕩漾的波光。“壓”字畫出窗戶緊貼水波的情景。在朦朧曙色中,這隱現于波光水際的長亭仿佛是幻化出來的某種仙境樓閣,給這場平常的離別涂抹上一層奇幻神秘的傳奇色彩。那窗下搖漾的微波,一方面讓人聯想起昨夜雙方蕩漾難平的感情波流,另一方面又連接著煙波渺渺的去路(板橋下面就是著名的通濟渠),這兩方面合起來,也就是所謂“柔情似水,佳期如夢”(秦觀《鵲橋仙》)。全句寫景,意境頗似牛女鵲橋,夜聚曉分,所以和首句所寫的“高城落曉河”之景自然融為一片。
如果說,一、二兩句還只是在寫景中微露奇幻神秘的色彩,那么三、四兩句就完全進入了神話故事的意境。“水仙”句暗用琴高事。《列仙傳》上說,琴高是戰國時趙人,行神仙道術。曾乘赤鯉來,留月馀復入水去。這里把行者暗比作乘鯉凌波而去的水仙。行者是由水路乘舟西去的,板橋長亭之下此時正停靠著待發的小舟。在前兩句所描寫的.帶有奇幻色彩的景色引發下,這里進一步生出浪漫主義的想象,將“方留戀處,蘭舟催發”(柳永《雨霖鈴》)的現實場景幻化成“水仙欲上鯉魚去”的神話境界。所以這想象雖奇幻,卻又和眼前景吻合,顯得自然真實。《楚辭·九歌·河伯》中曾這樣描寫送行的場景:“子交手兮東行,送美人兮南浦。波滔滔兮來迎,魚鱗鱗兮媵子。”“水仙”句似受到過它的啟發,只不過這首詩里所描繪的境界帶有童話式的天真意趣罷了。
末句轉寫送者。“紅淚”暗用薛靈蕓事。《拾遺記》上說,魏文帝美人薛靈蕓離別父母登車上路,用玉唾壺承淚,壺呈紅色。及至京師,壺中淚凝如血。這里將送行者暗喻為水中芙蓉,以表現她的美艷;又由紅色的芙蓉進而想象出它的淚也應該是“紅淚”。這種天真浪漫的想象,類似李賀《金銅仙人辭漢歌》中“憶君清淚如鉛水”的奇想。不過這句的好處似乎主要在筆意。它是從行者的眼中來寫送者,卻又不直接描寫送者在“曉別”時的情態,而是轉憶昨夜一夕這位芙蓉如面的情人泣血傷神的情景。這就不但從“曉別”寫出了夜來的傷別,而且從夜來的分離進一步暗示了“曉別”的難堪。昨夜長亭窗戶之內,“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杜牧《贈別》)的情景,此刻板橋曉別之際,“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柳永《雨霖鈴》)的黯然銷魂之狀也就都如在眼前了。
【作者介紹】
李商隱(約812年或813年~約858年),漢族,字義山,號玉溪生,又號樊南生、樊南子,晚唐著名詩人。他祖籍懷州河內(今河南沁陽市),祖輩遷至滎陽(今河南鄭州)。擅長駢文寫作,詩作文學價值也很高,他和杜牧合稱“小李杜”,與溫庭筠合稱為“溫李”,因詩文與同時期的段成式、溫庭筠風格相近,且三人都在家族里排行第十六,故并稱為“三十六體”。其詩構思新奇,風格濃麗,尤其是一些愛情詩寫得纏綿悱惻,為人傳誦。但過于隱晦迷離,難于索解,至有“詩家總愛西昆好,獨恨無人作鄭箋”之說。因處于牛李黨爭的夾縫之中,一生很不得志。死后葬于家鄉沁陽(今沁陽與博愛縣交界之處)。
據《新唐書》有《樊南甲集》二十卷,《樊南乙集》二十卷,《玉溪生詩》三卷,《賦》一卷,《文》一卷,部分作品已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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