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江云·晴嵐低楚甸》宋詞賞析
渡江云·晴嵐低楚甸
晴嵐低楚甸,曖回雁翼,陣勢起平沙。驟驚春在眼,借問何時,委曲到山家?涂香暈色,盛粉飾、爭作妍華。千萬絲、陌頭楊柳,漸漸可藏鴉。堪嗟,清江東注,畫舸西流,指長安日下。愁宴闌、風翻旗尾,潮濺烏紗。今宵正對初弦月,傍水驛,深艤蒹葭。沉恨處,時時自剔燈花。
這是一首歌詠山水風光兼抒離情的長調。
上片寫春回人間的萬千氣象,一開始便以曲筆點寫春的消息,“晴嵐低楚甸,暖回雁翼,陣勢起平沙”:晴日山中的團團薄霧低低地鋪滿南方的曠野,和熙溫暖的春的氣息最早從雁鴻翅下透露,它們結成陣勢忽啦啦地從無垠的沙灘上騰空而去,向北飛去。“暖回雁翼”的“回”字含使動意味,大雁是候鳥,春曖北去,秋寒南歸,這溫暖的使鴻雁結隊北飛的氣息,自然便是春天帶來的,不點自明。“驟驚春在眼,借問何時,委曲到山家”三句承前而起,雁群北去,使人驟然驚知春天已經來到眼前,借問春光,何時方能逐漸地進入千巒萬嶂的深山?那時節便是“涂香暈色,盛粉飾、爭作妍華”的陽春景色:鮮花碧草,鋪地連天,舒卷開合,乾坤香滿,天公以最大的粉飾力,裝點著爭艷斗華的春天。下面幾句則是從想象中回轉,寫眼前的初春景色:“千萬絲,陌頭楊柳,漸漸可藏鴉”,放眼看去,那千絲萬縷的田頭道旁的楊柳,已綻出鵝黃色的新綠,細葉嫩條漸抽漸長便可藏遮棲鴉。“漸漸可藏鴉”之句并無華麗詞藻,但卻極富想象,給人以流動的美感,并非現在而是漸漸便可藏鴉,并非真有藏鴉,而是“可”藏鴉;靈巧精美的句子都具有極大的容量,該句不僅使人讀后如睹其景,而且也可使并不討人喜愛的烏鴉因染上春的顏色,變得似乎也美麗了。
下片是對著面前的景事,抒發淡淡的閑情。起始便是一個嗟嘆句“堪嗟”,接下去“清江東注,畫舸西流,指長安日下”三句,仿佛是寫詞人正置身畫船,沿著東流注入長江的清江水西去,向著京城──汴京進發。此處“清江”一詞既可指清澈的江水,又可特指今日湖北省境內流入長江的一段江水,《水經注》記載該水,“水色清照石上,分沙石”故名之曰“清江”;“長安日下”一詞是暗用前人句典,唐·王勃《滕王閣序》中有“望長安于日下,指吳會于云間”之句。唐王朝的都城在長安;古人將權力至高無上的君王比作中天之日,所以“日下”也指君王所居之處京都。不過此處“指長安日下”句,則是指向北宋王朝的都城──汴京,使用的是代稱手法。“愁宴闌、風翻旗尾,潮濺烏紗”句首的“愁”字與前面闋首的“堪嗟”二字相呼應。“愁”的是什么?是雕飾華麗的官船上的酒宴已殘,興盡人散?還是愁那江風陣陣總是無休止地拍打翻卷著船頭的旗尾,夕潮也洶涌而起、浪花濺濕了頭上的烏紗?點綴大江壯闊景象的.江風、江潮怎么會撩起詞人心中的愁緒!這“愁”字的答案,到底在哪里!這里是不是隱含著仕途的擔憂?可惜對詞人此次江上之行的前后因果無處可查。
“烏紗”指烏紗帽,以烏紗抽扎帽邊制成,始于東晉宮官著烏紗帢(qià,便帽),后經改制,隋代時帝王、貴臣亦多戴之;至唐宋已行于民間,不論貴賤。“今宵正對初弦月,傍水驛,深艤蒹葭”是寫:今天夜晚懸在江空上的一彎弦月,乘坐的般只也慢慢巾近港灣驛站、泊入蘆葦深處。仔細品味,這“愁”字的落腳便在“初弦月”上。人們常用月圓月缺比喻人間的離合悲歡,這如鉤的新月殘缺得多么厲害,什么時候才能月兒常圓、人聚不散!尾句“沉恨處,時時自剔燈花”寫夜闌人靜、思念閨中人的柔情更加濃重,沉怨無法排遣,面對著閃爍的銀燈,一次次地把燈花剔下。寫出了離愁在心不能成寐的情狀。
詞人寫景如繪工筆,絲絲入微,曲折回環、變化工巧。作為北宋徽宗駕前的供奉文人,寫景時也不忘繁榮景象的鋪陳、不忘粉飾太平;寫情也只寫淺淡的離情,與邦國大事似無牽涉。該篇遣詞用字端莊典雅,謀句成篇變化有致,自有大家詞人的風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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