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天宋詞賞析
鷓鴣天宋詞賞析1
鷓鴣天
游鵝湖,醉書酒家壁
辛棄疾
春入平原薺菜花,新耕雨后落群鴉。多情白發春無奈,晚日青簾酒易賒。閑意態,細生涯,牛欄西畔有桑麻。青裙縞袂誰家女,去趁蠶生看外家。
清新俊逸即興之作,可見熱愛生活意興洋洋生氣勃勃。《鉛山縣志》,“鵝湖山在縣東北,周回四十余里。”山上有鵝湖,稼軒閑居帶湖時常往來鵝湖游賞。
這首題在酒店墻壁上的小令以描寫農村風光和一般農民日常生活為主,聲韻歡快,運筆輕靈。一本小序作“春日即事題毛村酒壚”,可見所寫都是眼前實景。如一首田園抒情詩,使人嗅到雨后田野清新泥土和莊稼的氣息。首句寫所見,感發生命的春天融入巨細──平原和小小的野薺菜花;雨后新耕的泥土上落下群鴉,好象它們也蒙受了春天的神秘律動。“多情白發春無奈”,詞人在這美好的“閑適”中莫可奈何的煩惱心情,無意識領域的壓抑。“晚日青簾酒易賒”,小酒店的青旗頗富吸引力,酒易得但真的陶醉卻并不容易。──話一露頭卻卡住了,顧左右言他。葉嘉瑩女士所謂“欲飛還斂”、“閑而不適”。
下片又轉入歡快自然的農村生涯。農民精耕細作,見縫插針,牛欄近旁的一點隙地也種上了桑麻。忽然閃過一個人影,是一位青裙白衫的農村婦女經過,趁養蠶前的閑空走娘家吧?語氣親切,對農村生活十分熟悉。
宋代農村生活的一段珍貴錄像。
鷓鴣天宋詞賞析2
《鷓鴣天·尋菊花無有》
辛棄疾
尋菊花無有,戲作
掩鼻人間臭腐場,古今惟有酒偏香。
自從來住云煙畔,直到而今歌舞忙。
呼老伴,共秋光。
黃花何處避重陽?
要知爛熳開時節,直待秋風一夜霜。
辛棄疾詞作鑒賞
辛棄疾的詞,大多即景抒情、詠物言志,他的這首《鷓鴣天》也不例外。自從南歸之后,他本希望能得到南宋政權的重用,報效國家,恢復中原,展露才干,但沒想到他的這些志向不僅未能實現,反而遭奸臣讒害,落得被迫過上閑居生活。他雖寄情山水,但仍時常流露出一股憤憤不平之氣。此詞雖題為《尋菊花無有,戲作》,但整個上片都未直接接觸題目,只是憤世疾俗之情的抒發;就是下片,對題目說來,也只是點到而已。
此詞上片開頭兩句:掩鼻人間臭腐場,古今惟有酒偏香。仿佛憑空而來,卻又發自心靈深處,是飽經風霜,到過了廟堂官場、都會邊疆,目睹了官場丑惡之后的十分痛苦的總結和極端厭惡的心態。在辛棄疾的仕途生涯中,他看慣了當時投降派掌權,正人君子遭受打擊,狗茍蠅營的小人氣焰囂張,故斥官場為臭腐場,實在是再恰當不過了。掩鼻二字,本于《孟子。離婁下》的西子蒙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充分展示了詞人自己品格的高潔和對丑惡的厭惡。正因為面對的是臭腐場,所以惟有酒偏香。酒之偏香,不在于它的味,而在于它能解憂。惟有酒偏香,言外之意是說除酒以外,一切都是臭腐的。人間與古今連用,即空間與時間結合,橫與縱交織,意謂不僅眼前的人間是臭腐場,惟有酒偏香,而且從古到今,莫不如此。接著自從來住云煙畔,直到而今歌舞忙。兩句,情調一轉,由對人間深深的厭惡,變為對山林隱居生活的由衷的喜悅,前后形成了鮮明的對照。云煙畔,指詞人閑居的鉛山鄉間別墅。這里依山臨水,云煙縹緲,如世外桃源。歌舞忙,寫詞人閑適瀟灑的生活和志得意滿的情愫。他在閑居鉛山時所作的詞,多有類似語句。
上片敘寫人間是臭腐場,詞人欲遠務之,從而為下片尋菊花作了鋪墊。下片呼老伴,共秋光。黃花何處避重陽?轉入正題。前兩句點尋菊花,后一句明不見。老伴,據另一闋《鷓鴣天》(翰墨諸公久擅場)的題目可知,當為吳子似諸友。共秋光,共享秋光。古人多用秋光來表現菊花。如杜甫《課伐木》詩說:秋光近青岑,季月當泛菊。張孝祥《鷓鴣天》詞說:一種濃華別樣妝,留連春色到秋光。解將天上千年艷,翻作人間九月黃。因而共秋光,即隱含了尋菊花之意。黃花,即菊花。重陽,即農歷九月初九,古人常在這天登高賞菊。結尾兩句:要知爛熳開時節,直待秋風一夜霜。是說菊花的開放,還得等待刮一陣秋風,落一夜嚴霜。這只是字面意思,實際是贊美菊花不趨炎附勢而傲霜凌寒的品格。贊美菊花的'這一品格,也是表明作者的品格。
通觀全篇,這首詞雖寫法不合常規,但作者本意不在按題作文,而在借題發揮,表現他憤世的情懷和如菊的品格。
鷓鴣天宋詞賞析3
《鷓鴣天·晚日寒鴉一片愁》辛棄疾宋詞賞析
鷓鴣天·代人賦
辛棄疾
晚日寒鴉一片愁,柳塘新綠卻溫柔。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腸已斷,淚難收。
相思重上小紅樓。
情知已被山遮斷,頻倚闌干不自由。
辛棄疾詞作鑒賞
稼軒詞六百余首,用調一百以上。在這些詞調中,利用頻率最高的是《鷓鴣天》,凡六十三首,占總數百分之十強,述懷、抒憤、言愁、嘆老、酬答、贈別、祝壽、即事、詠物、寫景、議論……無所不有。恐怕正是由于運用此調多而得心應手的緣故吧,所以代人賦便自然地也選擇了此調。詞題代人賦,今天已無法弄清代誰而作。從字里行間可知主人公是一位內心充滿離恨與相思的女性。
上片先從寫景下筆:晚日寒鴉一片愁,柳塘新綠卻溫柔。柳塘新綠,點明季節為早春:晚日寒鴉,點明時間是傍晚。這景,是襯情之景。太陽即將落山,寒鴉正在歸巢,極易令人引起對舊人的懷念,以孤獨寂寞之感嘆,而光線暗淡的晚日,又極易令人引起遲暮之想、不快之情,叫聲凄婉的寒鴉,又極易令人精神不安、心情煩躁,所以在晚日寒鴉之后,緊接上了一片愁三字以抒其情。先寫景后抒情是詞人慣用手法,作者更是應用自如。柳塘新綠,是美好的景色,當是女主人心底的一縷溫柔之情,使她眼里看出了景色的溫柔。但是,細柳新蒲為誰綠呢?無限溫柔為誰存在呢?王夫之在《姜齋詩話》中說:以樂景寫哀,以哀景寫樂,一倍增其哀樂。這溫柔的柳塘新綠之景,也同樣,只能使一片愁增濃。溫濃之前著一卻字,旨在挑明樂景與哀情的不一致。接下來的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緊承上文的一片愁,是假設,是愿望同時也是深沉的感嘆。
這眼底的離恨,聯系上文,又是一片愁之原因的展現。不信人間有白頭,是以眼底無離恨?為條件的,現在既是眼底充滿了離恨的那末人間就只能有白頭了。這是以婉曲的方式來強調離恨之傷人,離恨使人白頭。這兩句,若直言之,就是《古詩十九首》中的思君令人老。這兩句的言外之意,是殷切地希望眼底真的無離恨,人間永遠無白頭。
上闋四句,作者以正反兩種手法,也主人公的愁思,細品味感情尚未至高潮,但已是郁積心中,只待一發。
過片以下,愁思進入另一層次,即由概括地說一片愁,變為通過具體行為來寫相思之情,深化一片愁。腸已斷,淚難收,相思重上小紅樓,是一個行為,極寫女主人公離別之恨、相思之深。這將上片積情一、引噴發,悲情頓上一層。離恨相思,她內在的是柔腸已經寸斷,外表則是盈盈粉淚難收,重上小紅樓。小紅樓,當是她與自己心上人曾經共同地方。今天重上這小紅樓,恐怕是為的要重溫昔日攜手并肩、恩恩愛愛的歡樂,幻想著心上人可能仍在樓上。真是離別腸應斷,相思骨合銷(陳后主《寄碧玉詩》)。這女主人公的感情,是多么纏綿悱惻,多么凄楚動人啊!結尾的情知已被山遮斷,頻倚闌干不自由,進一步表現女主人公的癡情。她理智上清清楚楚地知道,視線已被青山遮斷,心上人是看不到的,正如歐陽修在《踏莎行》中所說的那樣: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然而對情人的思念使自己不能自主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倚靠著樓上的闌干遠望。明知憑欄無用,仍要一次又一次地倚靠闌干而遠望。其癡情若此,令人感嘆!以頻倚闌干不自由這句作結,實有神馀言外之妙。
下闋里作者抓住女主人公幾個典型行為,通過難收重上情知頻倚等詞,準確地描寫了,主人公癡情中身不由已的樣子,其內心的思愁也不言自顯。
這闋詞雖然是代人賦,但在封建社會里,思婦是普遍存在的,思婦詩頗多亦有深厚的傳統,因此稼軒寫主人公之苦悶愁思能感同身受,寫來其情不虛,其意不隔,情真景真,與空中語自別(許昂霄《詞綜偶評》)。我們大膽假想,也極有可能是以代人賦為障眼法,借以自寫情懷,如李義山之《代贈》、蘇東坡之《少年游。潤州作代人寄遠》之類。
鷓鴣天宋詞賞析4
鷓鴣天·暗淡輕黃體性柔
李清照
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應羞,畫欄開處冠中秋。騷人可煞無情思,何事當年不見收。
這首《鷓鴣天》詞是一篇盛贊桂花的作品。在李清照詞中,詠花之作很多,但推崇某花為第一流者還僅此一篇。它與《攤破浣溪沙》同為作者與丈夫居住青州時的作品。
作為供觀賞的花卉,艷麗的色彩是惹人喜愛的一個重要原因。本篇的上片正是抓住桂花“色”的特點來寫的。“暗淡輕黃體性柔”,“暗”“淡”“輕”三字是形容桂花的色是暗黃、淡黃、輕黃。“體性柔”說這種花的花身和性質。
“情疏跡遠只香留。”這種樹多生于深山中,宋之問詩:“為問山東桂,無人何自芳。”李白詩:“安知南山桂,綠葉垂芳根。”所以對人來說是跡遠而情疏的,可是它的香卻不因此而有所減少。
“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作者以為,淺碧、深紅在諸顏色中堪稱美妙,然而,這些美妙的顏色,對于桂花來說,卻是無須添加的。因為它濃郁的香氣,溫雅的體性已足使她成為第一流的名花,顏色淡一點又有什么要緊呢?
上片圍繞“色”與“香”的矛盾展開形象化的議論,生動地表現了作者的美學觀點。對于“花”這個具體的審美對象來說,“色”屬于外在美的范疇,“味”屬于內在美的范疇,作者以為色淡味香的桂花“自是花中第一流”,足見作者對于內在美是很推崇的。
下片的“梅定妒,菊應羞,畫欄開處冠中秋”,是緊承上一片的意思寫的。梅花,雖然開在早春,開在百花之前,而且姿容秀麗,儀態萬千。但是,面對著“暗淡輕黃體性柔”的桂花,她卻不能不生嫉妒之意;菊花,雖然開在深秋,獨放百花之后,而且清雅秀美,幽香襲人,但面對著“情疏跡遠只香留”的桂花,她也不能不掩飾羞愧之容。于是,正值中秋八月開放的桂花便理所當然地成為花中之冠了。
“騷人可煞無情思,何事當年不見收。”“騷人”指的是屈原。屈原的《離騷》上多載草木名稱,獨獨不見桂花。宋代的陳與義在《清平樂·詠桂》中說:“楚人未識孤妍,《離騷》遺恨千年。”意思和本詞大體上是一致的,皆以屈原的不收桂花入《離騷》為憾事,以為這是屈原情思不足的緣故。
就全篇來說,這首詞的筆法是很巧妙的。全詞自始至終都象是為桂花鳴不平,實際上是在抒發自己的幽怨之情。
詞中正面描寫桂花的,只有開頭兩句。僅此兩句便把桂花的顏色、光澤、性格、韻味都寫盡了,為后面替桂花“鳴冤”、“正名”做好了鋪墊。
作者之所以推崇桂花為第一流的花朵,是因為她十分注重桂花的內在美,十分欣賞桂花的色淡味香,體性溫雅。所謂“何須淺碧深紅色”,言外之意是,只要味香性柔,無須淺碧深紅;如果徒有“淺碧深紅”便不能列為花中第一流。為了推崇桂花,作者甚至讓梅花生妒,使菊花含羞。其實,作者的詠梅、詠菊之作是不少的,這兩種花,論顏色,論風韻,確實不在桂花之下,她們的“妒”和“羞”恐怕還是因為她們沒有桂花那樣濃郁的芳香吧?最后,作者更直接談及詠桂與情思的關系,她以非凡的藝術家的膽量和勇氣指責屈原的當年不收桂花入《離騷》是“情思”不夠的緣故。至此,作者既為桂花“正”了“名”,又抒發了自己的一懷幽情。實際上,那“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的桂花,正是作者傲視塵俗,亂世挺拔的正直性格的寫照。
鷓鴣天宋詞賞析5
姜夔
肥水東流無盡期,當初不合種相思。
夢中未比丹青見,暗里忽驚山鳥啼。
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
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
這首記夢詞,作于寧宗慶元三年元宵節,題目是《元夕有所夢》。
本詞以倒敘開始,先敘夢醒之后的無限悵觸。肥水源出合肥,點明兩人相愛地點。詞人悵恨的是當初不該彼此鐘情,因為情愫一經種下,就如水流之無有盡期,戀情亦是沒有已時,即使分別以后,也是相互懷念,無時或忘。詞意至此轉入夢境,“夢中”兩句,寫詞人日有所思,夜間便有所夢,但夢里的她卻似隱若現,迷離朦朧,還不及畫中人那樣真切分明。可惜的是就連這樣飄忽不定的夢,也很快被幾聲鳥啼驚破了。這里寫夢中相會,不作正面敘述描繪,而是隱約其詞,欲說還休。
作者寫本詞時已四十多歲,開始進入老境;世途的艱難,使他嘆息“少小知名翰墨場,十年心事只凄涼。”二十多年前的戀情,到如今只能引起無限悲思:“少年情事老來悲。”“春未綠”兩句點出,目前的凄涼況味,使他深感綠滿大地的芳春尚未來到,而自身卻已鬢發蒼蒼,徒傷老大。兩人一別多年,只有在夢中能夠小會片刻:“人間離別易多時,見梅枝,忽相思。幾度小窗幽夢手同攜。”(《江梅引》)有時就連在夢中也見不到伊人,使他更深系念:“今夜夢中無覓處,漫徘徊,寒侵被。”(同上)
“人間別久不成悲”,這句話耐人尋思,別離本來只令人悲:“悲莫悲兮生別離”(《楚辭·九歌》)。“執手霜風吹鬢影,去意徊徨,別語愁難聽”(周邦彥《蝶戀花》)。但分別時間一久,其感覺就與初別不同,是由表露轉為內蘊,敏銳變成遲鈍,此所謂“不成悲”也。但“不成悲”不等于不悲,相反的是別愈久則愛愈深,而悲也愈甚了。詞人在同時所作《鷓鴣天》題為《元夕不出》的詞中寫道:
憶昨天街預賞時,柳慳梅小未教知。而今正是歡游夕,卻怕春寒自掩扉。
簾寂寂,月低低,舊情唯有絳都詞。芙蓉影暗三更后,臥聽鄰娃笑語歸。
這首詞可以作為“誰教”兩句的注腳,每當那個令人惆悵的日子──元宵燈節到來之時,人們都上街歡游賞燈,而他卻偏偏觸景傷情,閉戶不出。“誰教”是設問,試想兩人各處天之一涯,每年此時,紅蓮明燈雖粲然如昔日,而彼此卻都已歷盡滄桑,追憶起當年歡聚的“舊情”,怎不教人黯然神傷!這種由于長別離而引起的長相思,究竟是誰所造成的,又有誰能理解呢?只有兩人各自去細細體味了。
總的說來,兩首詞都是寫夢境,只是前者勾勒清晰,想象豐富,后者情調幽暗迷惘,低徊留連。關于夢醒后的描寫,前者采用淡筆,以自然之物襯托出內心衷情;后者運用濃墨,借燈節歡樂反跌出淪落之悲。此外并通過補敘、倒敘、襯托、渲染、追憶、想象,使這首字數不多的小詞容納了豐富的內容和復雜的心理活動,還能開拓詞境,給讀者留下回味的余地,而作者的相思之意,也就象夢幻般地縈繞在人們的心上。這大概就是白石戀情詞最值得稱道的特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