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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風·其一
古詩原文
羽檄如流星,虎符合專城;
喧呼救邊急,群鳥皆夜鳴。
白日曜紫微,三公運權衡;
天地皆得一,澹然四海清。
借問此何為?答言楚征兵;
渡瀘及五月,將赴云南征。
怯卒非戰士,炎方難遠行。
長號別嚴親,日月慘光晶。
泣盡繼以血,心摧兩無聲。
困獸當猛虎,窮魚餌奔鯨;
千去不一還,投軀豈全身?
如何舞干戚,一使有苗乎!
譯文翻譯
插著羽毛的征兵文書疾如流星,朝廷調兵的虎符發到了州城。
緊急救邊喧呼聲震動四野,驚得夜鳥群起亂叫。
皇帝在宮中像白日一樣高照天下,三公大臣運籌帷握,各司其職。
天地皆循大道,自然運行,天下清平,四海安寧。
請問現在為什么這樣緊急調兵?回答說是要在楚地征兵。
準備五月即渡瀘水,將赴云南征討南詔。
所征的士卒懦怯而不能戰斗,再加上南方炎熱,難以遠行。
征夫們哭著與家人告別悲啼之聲使日月為之慘淡無光。
淚盡而泣之以血,被征發的士卒與親人都哭得腸斷心裂,聲音嘶啞。
他們與南詔作戰簡直是像驅困獸以償猛虎,送窮之魚去喂長鯨。
有去無回,無人全生。
多么希望大唐能像舜一樣修德以召遠人,手舞干戚,跳一個象征性的舞蹈,便能使有苗臣服。
注釋解釋
羽檄:古代軍中的緊急文書因用鳥羽插之,以示緊急,故稱“羽檄”。
虎符:古代調兵之符信。多為虎形,一剖為二,一半留京師,一半給地方將帥,必須二者相合方能發兵。專城:古代州牧、太守稱專城。
白日:謂帝王。紫微:星名,象征朝廷。
三公:唐時太尉、司徒、司空為三公。權衡:權柄。
“天地”句:語出《老子》:“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
楚征兵:泛言南方征集士卒。
“渡瀘”句:古以瀘水多瘴氣,五月才能過渡。瀘,瀘水,即今云南境內的金沙江。
長號:放聲大哭。嚴親:古稱父為“嚴父”,這里指父母雙親。
“慘光晶:形容日月慘淡,失去了光輝。
兩無聲:指征夫及其親人皆泣不成聲。
“困獸”二句:喻南詔軍似猛虎、奔鯨,而唐軍似困獸與窮魚。
干:盾牌。戚,大斧。
創作背景
這首詩約寫于天寶九載(751年)。當時唐玄宗荒于酒色、好大喜功,把持朝政的權奸楊國忠為了邀功媚上,曾命劍南節度使鮮于仲通率兵八萬攻打南詔(在今云南大理一帶),與南詔王閣羅鳳戰于西洱河畔,結果唐兵大敗,死傷十之八、九。此詩即即有感于這一事件而作。
詩文賞析
此詩的開篇四句,便直接了當地表現戰事,渲染了全國各地被緊張、恐慌的氣氛所籠罩著,人們都在驚懼不安。“羽檄”,指上插羽毛的征調軍隊的文書,表示緊急;“虎符”,是朝廷調兵遣將的憑據,以銅刻作虎形,劈為兩半,調兵時需二者驗合。說“羽檄”像夜空里的流星一樣快速地飛來,可見急上加急;說“虎符”在各州各郡一個個地合著。更見征調之多、頻繁不已,邊疆告急,形勢緊張的情況則不言而喻了。繼之“喧呼”一句,緊承前兩句詩意,寫出催迫應邊之狀。是誰在“喧呼”呢?詩中并沒交代,但不難體會,這里既有傳檄人的呼聲,也有調兵長官的命令、嘈嘈嚷嚷,一片慌亂,以至連林中的鳥雀在深夜中為之驚動都鳴叫不已,則人之被驚擾不寧可以想見了。這幾句詩,盡管沒有描寫刀光劍影相互拼殺的戰斗場面,沒有具體敘述官吏隨便抓兵拉夫的情景,但卻把緊張慌亂形勢下,人們的驚恐之狀和難以承受的心理負擔和盤托出,起勢有力,文辭奇挺,扣人心弦。
接著,猶如影、視鏡頭轉換一般,“白日”以下四句詩,又展示了一幅升平安寧的畫圖。“白日”象征皇帝,“紫微”比喻朝廷;“三公”指太尉、司徒、司空,為朝臣中官位最高的,故合稱“三公”。他們掌握著國家的命運,按道理說應該把天下治理得清明太平,借用老子的話就是“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即天下統一、四方安定。這里在頌揚以往承平的景象之中,暗暗譴責了當權者,通過前后鮮明的對照,對于征南詔的發動者策劃者給予了諷刺,詩人和廣大人民反對不義之戰的思想自然地滲透其中,意蘊深刻、耐人尋味。
“借問此為何?答言楚征兵”。這兩句是對以上詩意的具體說明,意思是:國家原來很安定。現在為什么陷入一片驚慌混亂之中呢?這完全是因為南侵而大肆征兵造成的。古時以“楚”泛指南方,“楚征兵”,即征討南方的軍隊。這里運用問答的形式,不僅在句式上顯得靈活變化,而且在前后意思的構架上也起到了勾聯紐結的作用,可謂匠心獨運。“渡瀘及五月”,這個“瀘”指金沙江,古時稱“瀘水”,相傳江邊多瘴氣,以三、四月間最為厲害,五月以后稍好些,諸葛亮的《出師表》有“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之句。“將赴云南征”,這不僅是詩人的敘述,也表達了士兵的心情,他們聽說要渡過瀘水,去遙遠的云南打仗,心頭緊縮,都感到有去無回,很少有生還的希望。寫到這里,詩人對統治者這樣的窮兵黷武,而不顧惜人民的生命,感到異常憤概,充滿不平之氣,于是議論道:“怯卒非戰士,炎方難遠行”,意思是說,他們都是被抓來的百姓,沒有經過陣勢,是難以上戰場的,更何況去邊陲之地的云南呢?把李唐王朝驅民于死地的罪惡深刻地揭露出來了。
從“長號”到“心摧”四句,具體地描寫了出征戰士被迫離家時的悲慘情景。被抓去充軍的人們,臨行前和他們的父母、親人告別,這是生的分離,也是死的作別,彼此號大哭,哭得日月無光,天昏地暗,直到哭盡了淚水,流出了血水,心肝摧斷,兩無聲息。詩中連用“長號”、“慘”、“泣盡”、“心摧”,充滿感情色彩,從聽覺視覺上造成強烈效果,給讀者以深刻的印象,展現了這種生離死別慘絕人寰的悲劇。
“困獸”四句,又是議論,以“困獸”、“窮魚”喻沒有戰斗力的“怯卒”、以“猛虎”、“奔鯨”喻兇悍強大的敵人。在這樣敵我力量懸殊的情勢下,進行著擴邊的戰爭,其結果是注定要失敗的,眾多的應征士卒,也只能白白地送死,“千去不一回,投軀豈全生”,葬身于沙場之上,成為統治者進行不義之戰的犧牲品。這幾句通過形象的比喻,適當的夸飾,對當權者的罪行給予了批判和控訴,也體現出詩人對廣大人民的深切同情,閃爍著人道主義思想的光輝。
詩的結末兩句,內容上又發展到一個深的層次,進一步地揭示了詩的主旨,表達了個人美好的理想和愿望。“如何舞干戚,一使有苗平”,“干”是盾牌,“戚”是大斧,以這兩種兵器用在誤樂上,表示行德政而不用征伐。“有苗”,古代部族名,傳說舜時有苗叛亂,大禹建議用武力去征服他們,舜不同意,于是修明德政,三年以后,他舉行了一次操舞盾牌、大斧的演習,有苗氏便歸服了。詩人引用這個典故,正是暗譏“當國之臣不能敷文德以來遠人”(蕭士赟《分類補注李太白集》),動輒訴諸于武力,更加明確地表達了偃武修文、實現清明政治的美好愿望。顯然這里的意思與“白日”以下四句的內容,是完全一致,相互呼應的。在結構上如此巧妙的安排,前后勾聯、渾然一體,亦可見詩人藝術構思上的獨到之處。
李白詩歌向以浪漫主義著稱于世,這首詩在運用傳說、夸張及想象方面,雖也體現出來了這些特點,但基本上是以寫實為主的。敘的是實事,寫的是實景,抒的是實情,并運用對比、問答手法,將描寫、議論、抒情等巧妙地融合起來,達到了精湛的程度,這一點可以說是他的詩歌現實主義精神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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