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太史公自序》古詩原文及譯文
《太史公自序》是漢代史學家、文學家司馬遷創作的一篇文章,編為《史記》末卷。以下是小編收集整理的司馬遷《太史公自序》古詩原文及譯文,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
司馬遷《太史公自序》古詩原文及譯文1
原文
壺遂曰:“孔子之時,上無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斷禮義,當一王之法。今夫子上遇明天子,下得守職,萬事既具,咸各序其宜,夫子所論,欲以何明?”
太史公曰:“唯唯,否否,不然。余聞之先人曰:‘伏羲至純厚,作易八卦。堯舜之盛,尚書載之,禮樂作焉。湯武之隆,詩人歌之。春秋采善貶惡,推三代之德,襃周室,非獨刺譏而已也。’漢興以來,至明天子,獲符瑞,封禪,改正朔,易服色,受命于穆清,澤流罔極,海外殊俗,重譯款塞,請來獻見者,不可勝道。臣下百官力誦圣德,猶不能宣盡其意。且士賢能而不用,有國者之恥;主上明圣而德不布聞,有司之過也。且余嘗掌其官,廢明圣盛德不載,滅功臣世家賢大夫之業不述,墮先人所言,罪莫大焉。余所謂述故事,整齊其世傳,非所謂作也,而君比之于春秋,謬矣。”
于是論次其文。七年而太史公遭李陵之禍,幽于縲紲。乃喟然而嘆曰:“是余之罪也夫!是余之罪也夫!身毀不用矣。”退而深惟曰:“①夫詩書隱約者,欲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戹陳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而論兵法;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賢圣發憤之所為作也。②此人皆意有所郁結,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來者。”于是卒述陶唐以來,至于麟止,自黃帝始。
6、對下列加點詞的解釋,不正確的一項是(3分)
A.垂空文以斷禮義 垂:流傳。 B.于是論次其文論次:論述文章的次序。
C.澤流罔極 罔極:無邊,無極。 D墮先人所言 墮:同“隳”,毀壞。
7.選出句式不同的一項(3分)
A.且士賢能而不用。 B.是余之罪也夫!
C.韓非囚秦,說難、孤憤; D.身毀不用矣。
8、把文中畫線的句子翻譯成現代漢語。(8分)
①夫詩書隱約者,欲遂其志之思也。
②此人皆意有所郁結,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來者。
9.請概括本節選語段的內容。(4分)
參考答案
6、B論次:整理、編排
7、 B(B句是判斷句;其余各句是被動句。)
8.①《詩》、《書》含義隱微而言辭簡約,是作者想要表達他們的心志和情緒。(4分,“詩書”“ 隱約”“遂”、判斷句各一分)
②這些人都是心中聚集郁悶憂愁,理想主張不得實現,因而追述往事,考慮未來。(4分,一句一分)
9.第一二段借壺遂的發問,解釋自己續《春秋》意在頌圣,絕無諷刺當今的惡意;(2分)第三段記述自己遭禍后的思想變化。(2分)
參考譯文
壺遂說:“孔子時候,上沒有圣明君主,他處在下面又得不到任用,所以撰寫《春秋》,留下一部空洞的史文來裁斷禮義,當作一代帝王的法典。現在先生上遇圣明天子,下能當官供職,萬事已經具備,而且全部各得其所,井然相宜,先生所要撰述的想要闡明的是什么呢?”
太史公說:“是,是啊,不不,不完全是這么回事。我聽先人說過:‘伏羲極其純厚,作《易》八卦。堯舜的強盛,《尚書》做了記載,禮樂在那時興起。商湯周武時代的隆盛,詩人予以歌頌。《春秋》揚善貶惡,推崇夏、商、周三代盛德,褒揚周王室,并非僅僅諷刺譏斥呀’。漢朝興建以來,至當今英明天子,獲見符瑞,舉行封禪大典,改訂歷法,變換服色,受命于上天,恩澤流布無邊,海外不同習俗的國家,輾轉幾重翻譯到中國邊關來,請求進獻朝見的不可勝數。臣下百官竭力頌揚天子的功德,仍不能完全表達出他們的心意。再說士賢能而不被任用,是做國君的恥辱;君主明圣而功德不能廣泛傳揚使大家都知道,是有關官員的罪過。況且我曾擔任太史令的職務,若棄置天子圣明盛德而不予記載,埋沒功臣、世家、賢大夫的功業而不予載述,違背先父的臨終遺言,罪過就實在太大了。我所說的綴述舊事,整理有關人物的家世傳記,并非所謂著作呀,而您拿它與《春秋》相比,那就錯了。”
于是開始論述編次所得文獻和材料。到了第七年,太史公遭逢李陵之禍,被囚禁獄中。于是喟然而嘆道:“這是我的罪過啊!這是我的罪過啊!身體殘毀沒有用了。”退而深思道:“《詩》、《書》含義隱微而言辭簡約,是作者想要表達他們的心志和情緒。從前周文王被拘禁羑里,推演了《周易》;孔子遭遇陳蔡的困厄,作有《春秋》;屈原被放逐,著了《離騷》;左丘明雙目失明,才編撰了《國語》,孫子的腿受了臏刑,卻論述兵法;呂不韋被貶徙蜀郡,世上才流傳《呂覽》;韓非被囚禁在秦國,才寫有《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都是圣人賢士抒發憤懣而作的。這些人都是心中聚集郁悶憂愁,理想主張不得實現,因而追述往事,考慮未來。”于是終于下定決心記述陶唐以來直到武帝獲麟那一年的歷史,而從黃帝開始寫起。
司馬遷《太史公自序》古詩原文及譯文2
◇原文
太史公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歲而有孔子。孔子卒后,至于今五百歲,有能紹明世,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際①。’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讓焉②!”
上大夫壺遂曰:“昔孔子何為而作《春秋》哉?”太史公曰:“余聞董生曰:‘周道衰廢,孔子為魯司寇,諸侯害之,大夫壅之。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為天下儀表③。貶天子,退諸侯,討大夫,以達王事而已矣④。’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⑤。’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紀,別嫌疑,明是非,定猶豫,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存亡國,繼絕世,補敝起廢,王道之大者也⑥。《易》著天地、陰陽、四時、五行,故長于變;《禮》經紀人倫,故長于行;《書》記先王之事,故長于政;《詩》記山川、溪谷、禽獸、草木、牝牡、雌雄,故長于風;《樂》樂所以立,故長于和;《春秋》辯是非,故長于治人⑦。是故《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義。撥亂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春秋》文成數萬,其指數千,萬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春秋》之中,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故《易》曰‘失之豪厘,差以千里。’故曰‘臣弒君,子弒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漸久矣。’故有國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讒而弗見,后有賊而不知⑧。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⑨。為人君父而不通于《春秋》之義者,必蒙首惡之名;為人臣子而不通于《春秋》之義者,必陷篡弒之誅,死罪之名。其實皆以為善,為之不知其義,被之空言而不敢辭⑩。夫不通禮義之旨,至于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則犯,臣不臣則誅,父不父則無道,子不子則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過也。以天下之大過予之,則受而弗敢辭。故《春秋》者,禮義之大宗也。夫禮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后;法之所為用者易見,而禮之所為禁者難知。”
壺遂曰:“孔子之時,上無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斷禮義,當一王之法。今夫子上遇明天子,下得守職,萬事既具,咸各序其宜。夫子所論,欲以何明?”太史公曰:“唯唯。否否。不然。余聞之先人曰:‘伏羲至純厚,作《易》八卦;堯、舜之盛,《尚書》載之,禮樂作焉;湯、武之隆,詩人歌之。《春秋》采善貶惡,推三代之德,褒周室,非獨刺譏而已也。’漢興以來,至明天子,獲符瑞,建封禪,改正朔,易服色,受命于穆清,澤流罔極。海外殊俗,重譯款塞,請來獻見者,不可勝道。臣下百官,力誦圣德,猶不能宣盡其意。且士賢能而不用,有國者之恥;主上明圣而德不布聞,有司之過也。且余嘗掌其官,廢明圣盛德不載,滅功臣、世家、賢大夫之業不述,墮先人所言,罪莫大焉!余所謂述故事,整齊其世傳,非所謂作也,而君比之于《春秋》,謬矣。”
于是論次其文,七年而太史公遭李陵之禍,幽于縲紲,乃喟然而嘆曰:“是余之罪也夫!是余之罪也夫!身毀不用矣。”退而深惟曰:“夫《詩》《書》隱約者,欲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陳、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而論兵法;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賢圣發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結,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來者。”于是卒述陶唐以來,至于麟止,自黃帝始。
◇注釋
①紹:繼續。
②小子:對長輩的自稱。
③是非:褒貶,評論。二百四十二年:即春秋時期。因《春秋》記事起自魯隱公元年(公元前722),止于哀公十四年(公元前481),共二百四十二年。儀表:法則、標準。
④退:擯斥、斥責。王事:謂王道,指尊周室,攘夷狄。
⑤空言:指褒貶是非的理論說教。行事:指當時發生的歷史事件。
⑥三王:指夏禹、商湯、周文王。紀:綱紀,秩序。嫌疑:疑惑難明的事理。善善惡惡(wù):表彰好事,貶斥壞事。賢賢:贊揚賢者。補敝起廢:補救、振興衰敝。
⑦經紀:整頓。長于行:在于指導、規范人的行為。長于風:擅長表現風物、風俗。《樂》樂所以立:《樂》的目的是使人產生愉悅。
⑧賊:指犯上作亂。
⑨經事:日常事務。變事:與“常事”相對而言。權:權變,變通。
⑩“其實皆以為善”句:意謂其實他們都以為是在做好事,只是不知義理,結果背上空頭罪名也不敢推辭。被:加上。
宗:根本。
唯唯:語氣詞,順應而不表示可否。
符瑞:吉祥的征兆。封禪:古代帝王祭祀天地的重禮。改正(zhēng)朔:即改用新歷法。正:歲首。朔:初一。服色:衣著、車馬、祭牲、器物的顏色。武帝太初改歷,色尚黃。穆清:指清天。罔極:無窮無盡。
重譯:輾轉翻譯。款塞:叩塞門,指通好或內附。款:叩,敲。
布聞:傳播。有司:指官吏。古代設官分職,事各有專司,故稱有司。
故事:舊事,舊業。整齊:整理。
論次:編排。喟然:嘆息的樣子。
演:推理。臏:剔去膝蓋骨的一種酷刑。大抵:大都,大致。發憤:抒發憤慨。
陶唐:陶唐氏,即堯。麟:古代傳說中的瑞獸。這里指武帝西狩至雍獲白麟之事。
◇鑒賞
《太史公自序》是《史記》的最后一篇,全文包括三部分內容。首先敘述司馬氏家族的世系及司馬談論述陰陽、儒、墨、名、法和道德六家的要旨,其次敘述司馬遷自己的經歷及寫作《史記》的原由旨趣,最后對《史記》全書一百三十篇依次作了簡介。
本篇節選自第二部分,文章以對話的形式,闡明了司馬遷創作《史記》的目的、動機和宗旨,即從孔子總結過中國古代的文化以后,過了幾百年,需要再作一次總結式的整理,他勇敢地擔當起了這個任務。
并由此抒發了司馬遷自己忍辱含垢、發憤著書、敘述歷史、委鑒后世的憤郁之情和奮發之志。文章筆帶鋒芒,語含感情,文辭高古莊重,具有濃厚的抒情se彩,給人以很大的感染和激勵力量。
《自序》的重要內容,是論述孔子“何為而作《春秋》”。司馬遷認為:孔子作《春秋》,是為了通過褒貶從隱公至哀公二百四十二年間的歷史故事來闡明王道,為天下樹立行為的標準和規范。
而孔子之所以通過撰寫史書的方式來傳達“王道”,是因為他深刻意識到用玄虛的言語來負載王道,不如以歷史事件來表現王道更為深切、明著。事實上,司馬遷的這些論斷既是對孔子為何作《春秋》的說明,又是對自己為何作《史記》的暗示。因此,《史記》成書的根本原因與目的,并非在于太史公對歷史舊事的興趣,而是期望通過評述歷史往事,來傳達可以規范現實人生的主題。
當然,司馬遷創作《史記》的目的還不僅僅在此。他論次《史記》七年而橫遭李陵之禍,身陷囹圄,終被腐刑。而他之所以隱忍茍活,乃是為了完成《史記》并以此抒發自己的滿腔幽憤,正像西伯、孔子等人一樣,內心郁積著無限的憂傷和憤懣,理想無以變為現實,因此才“述往事”而“思來者”。
可以說,《史記》一書不僅記載著黃帝至漢武帝時期兩三千年的煌煌歷史,而且處處滲透著司馬遷的生活背景與切身經驗,蘊涵著司馬遷的愛與憎、憤懣與不平、思想與操守,乃至整個精神世界。
文中雖論及不應以《史記》來比附《春秋》,但這實乃對自己的回護,并非太史公本心。文章全用司馬遷和壺遂問答辯難的方式展開,以問答穿插、結構全篇。這一方面使得問題顯豁、醒目,另一方面也使論說更為集中、明晰,此點正是本序的一大特色。
◇妙評
此篇,于《史記》為序,于太史公,便是自己列傳也。故其大旨,只須前兩行已盡。后與壺遂兩番往復畢,卻又忽然敘事者,正是其列傳體也。
——清·金圣嘆《天下才子必讀書》卷八
觀史遷以“述往事,思來者”自任處,殊感慨淋漓。臣杜訥言:“洋洋大篇,一唱三嘆,所謂文生于情。后此史多祖之,然俱瞠乎后矣。”
——清·徐乾學《古文淵鑒》卷十三
《自序》高古莊重,其中精理微旨,更奧衍宏深,一部《史記》精神命脈,俱見于此。太史公出格大文字。
——清·牛運震《史記評注》卷十二
此序詞致隱約,有自附于《春秋》之旨。末束自述處,不激不隨,深為得體,非悻悻然小丈夫所及。
——清·唐德宜《古文翼》卷四
司馬遷《太史公自序》古詩原文及譯文3
作品注釋
(1)太史公:司馬遷自稱。此注釋前太史公均指司馬遷之父司馬談(二人均官至太史令,漢代的官職有太史令無太史公)
(2)先人:指司馬遷的父親司馬談。
(3)周公:姓姬,名旦,周武王之弟,周成王之叔。武王死時,成王尚年幼,于是就由周公攝政(代掌政權)。
(4)《易傳》:《周易》的組成部分,是儒家學者對古代占筮用《周易》所作的各種解釋。
(5)《春秋》:儒家經典,相傳是孔子根據魯國史官編的《春秋》加以整理、修訂而成。
(6)本:以……為本,遵奉。為動用法。
《詩》:《詩經》,儒家經典之一,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
《書》:《尚書》,儒家經典之一,是上古歷史文件和部分追述古代事跡著作的匯編。
《禮》:儒家經典《周禮》、《儀禮》、《禮記》三書的合作。
《樂》:儒家經典之一,今已不傳。《易傳》、《春秋》、《詩》、《書》、《禮》、《樂》,漢時稱“六藝”。
(10)壺遂:人名,曾和司馬遷一起參加太初改歷,官至詹事,秩二千石,故稱“上大夫”。
(11)董生:指漢代儒學大師董仲舒。
(12)孔子為魯司寇:前500年(魯定公十年),孔子在魯國由中都宰升任司空和大司寇,是年五十二歲。司寇,掌管刑獄的官。
(13)三王:指夏、商、周三代的開國之君禹、湯、文王。
(14)陰陽:古代以陰陽解釋世間萬物的發展變化,凡天地萬物皆分屬陰陽。
四時:春、夏、秋、冬四季。
五行:水、火、木、金、土等五種基本元素,古人認為它們之間會相生相克。
(15)牝牡(pìn mǔ):牝為雌,牡為雄。
(16)指:同“旨”。
(17)弒(shì):古時稱臣殺君、子殺父母為“弒”。
(18)社稷:土神和谷神。古時王朝建立,必先立社稷壇;滅人之國,也必先改置被滅國的社稷壇。故以社稷為國家政權的象征。
(19)伏羲:神話中人類的始祖。曾教民結網,從事漁獵畜牧。據說《易經》中的八卦就是他畫的。
(20)堯:傳說中我國父系社會后期部落聯盟的領袖。
舜:由堯的推舉,繼任部落聯盟的領袖。挑選賢才,治理國家,并把治水有功的大禹推為自己的繼承人。
(21)《尚書》載之:《尚書》的第一篇《堯典》,記載了堯禪位給舜的事跡。
(22)湯:商朝的建立者。原是商族的領袖,后任用賢相伊尹執政,積聚力量,先后十一次出征,消滅了鄰近幾個部落。最后一舉滅夏,建立商朝。
武:周武王,西周王朝的建立者。繼承文王的遺志,率部東攻,在牧野(今河南淇縣西南)大敗商紂王部隊,建立周朝。
(23)詩人歌之:《詩經》中有《商頌》五篇,內容多是對殷代先王先公的贊頌。
(24)三代:夏、商、周。
(25)符瑞:吉祥的征兆。漢初思想界盛行“天人感應”之說,這被稱為“獲符瑞”。前122年,漢武帝獵獲了一頭白麟,于是改年號為“元狩”。
(26)封禪:帝王祭天地的典禮。秦漢以后成為國家大典。封,在泰山上筑土為壇祭天。禪,在泰山下的梁父山上辟出一塊場地祭地。
(27)正朔:正是一年的開始,朔是一月的開始;正朔即指一年的第一天。古時候改朝換代,都要重新確定何時為一年的第一個月,以示受命于天。周以夏歷的十一月為歲首;秦以夏歷的十月為歲首;漢初承秦制,至前104年(漢武帝元封元年)改用“太初歷”,才用夏歷的正月為歲首,從此直到清末,歷代沿用。“改正朔”即指此。
(28)易服色:更改車馬、祭牲的顏色。秦漢時代,盛行“五德終始說”。認為每一個朝代在五行中必定占居一德。與此相應,每一朝代都崇尚一種顏色。所謂夏朝為水德,故崇尚黑色;商朝為金德,故崇尚白色;周朝為火德,故崇尚赤色;漢初四十年,漢人認為自己是水德,故崇尚黑色,后經許多人的抗爭,到武帝時正式改定為土德,崇尚黃色。
(29)穆清:指天。
(30)重譯:經過幾重翻譯。喻遠方鄰邦。
款塞:叩關。
(31)遭李陵之禍:李陵,隴西成紀(今甘肅秦安)人,漢代名將李廣之孫,善于騎射,漢武帝時官拜騎都尉。前99年(天漢二年),漢武帝出兵三路攻打匈奴,以他的寵妃李夫人之弟、貳師將軍李廣利為主力,李陵為偏師。李陵率軍深入腹地,遇匈奴主力而被圍。李廣利按兵不動,致使李陵兵敗投降。司馬遷認為李陵是難得的將才,在武帝面前為他辯解,竟被下獄問罪,處以宮刑。這就是“李陵之禍”。
(32)縲紲(léi xiè):原是捆綁犯人的繩索,這里引伸為監獄。
(33)西伯拘羑(yǒu)里,演《周易》:周文王被殷紂王拘禁在羑里(今河南湯陰縣北)時,把上古時代的八卦(相傳是伏羲所作)推演成六十四卦,這就是《周易》一書的骨干。
(34)孔子厄陳、蔡,作《春秋》:孔子為了宣傳自己的政治主張,曾周游列國,但到處碰壁,在陳國和蔡國,還受到了絕糧和圍攻的困厄。其后返回魯國寫作《春秋》。注:孔子一生曾有厄于陳、蔡及作《春秋》二事,但史公一定要將二事聯系起來,并說成因果關系,此其行文之需要。
(35)屈原放逐,著《離騷》:請參閱本編所選《屈原列傳》。
(36)左丘:春秋時魯國的史官。相傳他失明以后,撰寫成《國語》一書。
(37)孫子臏(bìn)腳,而論兵法:孫子,即孫臏,因受一種截去兩腿膝蓋上臏骨的臏刑以后得名。齊國人,曾與龐涓一起從鬼谷子學兵法。后龐涓擔任魏國大將,忌孫臏之才,把孫臏騙到魏國,處以臏刑。孫臏后被齊威王任為軍師,著有《孫臏兵法》。
(38)不韋遷蜀,世傳《呂覽》:不韋即呂不韋,戰國末年的大商人。秦莊襄王時,被任為相國,封文信侯。始皇即位,稱呂不韋為“尚父”。他曾命門下的賓客編撰了《呂氏春秋》(又稱《呂覽》)一書。秦始皇親政后,被免去相國職務,趕出都城,又令遷蜀,憂懼自殺。
(39)韓非囚秦,《說難》、《孤憤》:韓非是戰國末期法家的代表,出身韓國貴族。為李斯所讒,在獄中自殺。《說難》、《孤憤》是《韓非子》中的兩篇。
(40)《詩》三百篇:今本《詩經》共三百零五篇,這里是指約數。
(41)陶唐:即唐堯。堯最初住在陶丘(今山東定陶縣南),后又遷往唐(今河北唐縣),故稱陶唐氏。《史記》列為五帝之一。
(42)至于麟止:前122年(漢武帝元狩元年),獵獲白麟一只,《史記》記事即止于此年。前481年(魯哀公十四年),亦曾獵獲麒麟,孔子聽說后,停止了《春秋》的寫作,后人稱之為“絕筆于獲麟”。《史記》寫到捕獲白麟為止,是有意仿效孔子作《春秋》的意思。
(43)黃帝:傳說中中原各族的共同祖先,姬姓,號軒轅氏、有熊氏。《史記》首篇即《五帝本紀》,黃帝為五帝之首,所以這樣說。
此處提供的注釋只有43條,筆者案邊也有一本《太史公自序》注釋本,校注王利器,據說是根據人民文學出版社《史記選注》翻印的。該注釋本為我們提供了255條注釋。由于時間關系,恕不一一列舉。
作品譯文
從前顓頊統治天下時,任命南正重掌管天文,北正黎掌管地理。唐虞之際,又讓重、黎的后代繼續掌管天文、地理,直到夏商時期,所以,重黎氏世代掌管天文地理。周朝時候,程伯休甫就是他們的后裔。當周宣王時,程伯休甫因失去官守而成為司馬氏。司馬氏世代掌管周史。周惠王和周襄王統治時期,司馬氏離開周都,到了晉國。后來,晉國中軍元帥隨會逃奔秦國,司馬氏也遷居少梁。
自從司馬氏離周到晉之后,族人分散各地,有的在衛國,有的在趙國,有的在秦國。在衛國的,做了中山國的相。在趙國的,以傳授劍術理論而顯揚于世,蒯聵就是他們的后代。在秦國的名叫司馬錯,曾與張儀發生爭論,于是秦惠王派司馬錯率軍攻打蜀國,攻取后,又讓他做了蜀地郡守。司馬錯之孫司馬靳,奉事武安君白起。而少梁已更名為夏陽。司馬靳與武安君坑殺趙國長平軍,回來后與武安君一起被賜死于杜郵,埋葬在華池。司馬靳之孫司馬昌,是秦國主管冶鑄鐵器的官員,生活在秦始皇時代。蒯聵玄孫司馬昂,曾為武安君部將并帶兵攻占朝歌。諸侯爭相為王時,司馬昂在殷地稱王。漢王劉邦攻打楚霸王項羽之際,司馬昂歸降漢王,漢以殷地為河內郡。司馬昌生司馬無澤,司馬無澤擔任漢朝市長之職。無澤生司馬喜,司馬喜封爵五大夫,死后都埋葬在高門。司馬喜生司馬談,司馬談做了太史公。
太史公職掌天文,不管民事。太史公有子名遷。
司馬遷生于龍門,在黃河之北、龍門山之南過著耕種畜牧生活。年僅十歲便已習誦古文。二十歲開始南游江、淮地區,登會稽山,探察禹穴,觀覽九嶷山,泛舟于沅水湘水之上;北渡汶水、泗水,在齊、魯兩地的都會研討學問,考察孔子的遺風,在鄒縣、嶧山行鄉射之禮;困厄于鄱、薛、彭城,經過梁、楚之地回到家鄉。于是司馬遷出仕為郎中,奉命出使西征巴蜀以南,往南經略邛、笮、昆明,歸來向朝廷復命。這一年,天子開始舉行漢朝的封禪典禮,而太史公被滯留在周南,不能參與其事,所以心中憤懣,致病將死。其子司馬遷適逢出使歸來,在黃河、洛水之間拜見了父親。太史公握著司馬遷的手哭著說:“我們的先祖是周朝的太史。遠在上古虞夏之世便顯揚功名,職掌天文之事。后世衰落,今天會斷絕在我手里嗎?你繼做太史,就會接續我們祖先的事業了。現在天子繼承漢朝千年一統的大業,在泰山舉行封禪典禮,而我不能隨行,這是命啊,是命啊!我死之后,你必定要做太史;做了太史,不要忘記我想要撰寫的著述啊。再說孝道始于奉養雙親,進而侍奉君主,最終在于立身揚名。揚名后世來顯耀父母,這是最大的孝道。天下稱道歌誦周公,說他能夠論述歌頌文王、武王的功德,宣揚周、邵的風尚,通曉太王、王季的思慮,乃至于公劉的功業,并尊崇始祖后稷。周幽王、周厲王以后,王道衰敗,禮樂衰頹,孔子研究整理舊有的典籍,修復振興被廢棄破壞的禮樂,論述《詩經》、《書經》,寫作《春秋》,學者至今以之為準則。自獲麟以來四百余年,諸侯相互兼并,史書丟棄殆盡。如今漢朝興起,海內統一,明主賢君忠臣死義之士,我作為太史都未能予以論評載錄,斷絕了天下的修史傳統,對此我甚感惶恐,你可一定要記在心上啊!”司馬遷低下頭流著眼淚說:“兒子雖然駑笨,但我會詳細編纂先人所整理的歷史舊聞,不敢稍有缺漏。”司馬談去世三年后司馬遷任太史令,開始綴集歷史書籍及國家收藏的檔案文獻。司馬遷任太史令五年正當漢太初元年,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漢朝的歷法開始改用夏正,即以農歷一月為正月,天子在明堂舉行實施新歷法的儀式,諸侯都改用新歷法。太史公說:“先人說過:‘自周公死后五百年而有孔子。孔子死后到現在五百年,有能繼承清明之世,辨正《易傳》,接續《春秋》,遵奉《詩》、《書》、《禮》、《樂》精義的人嗎?’他的用意就在于此,在于此吧!我又怎敢推辭呢。”上大夫壺遂問:“從前孔子為什么要作《春秋》呢?”太史公說:“我聽董生講:‘周朝王道衰敗廢弛,孔子擔任魯國司寇,諸侯嫉害他,卿大夫阻撓他。孔子知道自己的意見不被采納,政治主張無法實行,便褒貶評定二百四十二年間的是非,作為天下評判是非的標準,貶抑無道的天子,斥責為非的諸侯,聲討亂政的大夫,為使國家政事通達而已’。孔子說:‘我與其載述空洞的說教,不如舉出在位者所做所為以見其是非美惡,這樣就更加深切顯明了。’《春秋》這部書,上闡明三王的治道,下辨別人與人之間的倫理綱常,分清嫌疑,判明是非,論定猶豫不決之事,褒善懲惡,尊重賢能,鄙薄不肖,使滅亡的國家存在下去,斷絕了的世系繼續下去,補救衰敝之事,振興廢弛之業,這是王道的精髓。《易》載述天地、陰陽、四時、五行,所以在說明變化方面見長;《禮》規范人倫,所以在行事方面見長;《書》記述先王事跡,所以在政治方面見長;《詩》記山川溪谷、禽獸草木,牝牡雌雄,所以在風土人情方面見長;《樂》是論述音樂立人的經典,所以在和諧方面見長;《春秋》論辨是非,所以在治人方面見長。由此可見《禮》是用來節制約束人的,《樂》是用來誘發人心平和的,《書》是來述說政事的,《詩》是用來表達情意的,《易》是用來講變化的,《春秋》是用來論述道義的。平定亂世,使之復歸正道,沒有什么著作比《春秋》更切近有效。《春秋》不過數萬字,而其要旨就有數千條。萬物的離散聚合都在《春秋》之中。在《春秋》一書中,記載弒君事件三十六起,被滅亡的國家五十二個,諸侯出奔逃亡不能保其國家的數不勝數。考察其變亂敗亡的原因,都是丟掉了作為立國立身根本的春秋大義。所以《易》中講‘失之毫厘,差以千里。’說‘臣弒君,子弒父,并非一朝一夕的緣故,其發展漸進已是很久了’。因此,做國君的不可以不知《春秋》,否則就是讒佞之徒站在面前也看不見,奸賊之臣緊跟在后面也不會發覺。做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否則就只會株守常規之事卻不懂得因事制宜,遇到突發事件則不知如何靈活對待。做人君、人父若不通曉《春秋》的要義,必定會蒙受罪魁禍首的罪名。做人臣、人子如不通曉《春秋》要義,必定會陷于篡位殺上而被誅伐的境地,并蒙死罪之名。其實他們都認為是好事而去做,只因為不懂得《春秋》大義,而蒙受史家口誅筆伐的不實之言卻不敢推卸罪名。如不明了禮義的要旨,就會弄到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父不像父,子不像子的地步。君不像君,就會被臣下干犯,臣不像臣就會被誅殺,父不像父就會昏聵無道,子不像子就會忤逆不孝。這四種惡行,是天下最大的罪過。把天下最大的罪過加在他身上,也只得接受而不敢推卸。所以《春秋》這部經典是禮義根本之所在。禮是禁絕壞事于發生之前,法規施行于壞事發生之后;法施行的作用顯而易見,而禮禁絕的作用卻隱而難知。”壺遂說:“孔子時候,上沒有圣明君主,他處在下面又得不到任用,所以撰寫《春秋》,留下一部空洞的史文來裁斷禮義,當作一代帝王的法典。現在先生上遇圣明天子,下能當官供職,萬事已經具備,而且全部各得其所,井然相宜,先生所要撰述的想要闡明的是什么呢?”太史公說:“是,是啊,不不,不完全是這么回事。我聽先人說過:‘伏羲極其純厚,作《易》八卦。堯舜的強盛,《尚書》做了記載,禮樂在那時興起。商湯周武時代的隆盛,詩人予以歌頌。《春秋》揚善貶惡,推崇夏、商、周三代盛德,褒揚周王室,并非僅僅諷刺譏斥呀’。漢朝興建以來,至當今英明天子,獲見符瑞,舉行封禪大典,改訂歷法,變換服色,受命于上天,恩澤流布無邊,海外不同習俗的國家,輾轉幾重翻譯到中國邊關來,請求進獻朝見的不可勝數。臣下百官竭力頌揚天子的功德,仍不能完全表達出他們的心意。再說士賢能而不被任用,是做國君的恥辱;君主明圣而功德不能廣泛傳揚使大家都知道,是有關官員的罪過。況且我曾擔任太史令的職務,若棄置天子圣明盛德而不予記載,埋沒功臣、世家、賢大夫的功業而不予載述,違背先父的臨終遺言,罪過就實在太大了。我所說的綴述舊事,整理有關人物的家世傳記,并非所謂著作呀,而您拿它與《春秋》相比,那就錯了。”于是開始論述編次所得文獻和材料。到了第七年,太史公遭逢李陵之禍,被囚禁獄中。于是喟然而嘆道:“這是我的罪過啊!這是我的罪過啊!身體殘毀沒有用了。”退而深思道:“《詩》、《書》含義隱微而言辭簡約,是作者想要表達他們的心志和情緒。從前周文王被拘禁羑里,推演了《周易》;孔子遭遇陳蔡的困厄,作有《春秋》;屈原被放逐,著了《離騷》;左丘明雙目失明,才編撰了《國語》,孫子的腿受了臏刑,卻論述兵法;呂不韋被貶徙蜀郡,世上才流傳《呂覽》;韓非被囚禁在秦國,才寫有《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都是圣人賢士抒發憤懣而作的。這些人都是心中聚集郁悶憂愁,理想主張不得實現,因而追述往事,考慮未來。”于是終于下定決心記述陶唐以來直到武帝獲麟那一年的歷史,而從黃帝開始寫起。
作品賞析
太史公自序由三部分組成:第一部分歷敘世系和家學淵源,并概括了作者前半生的經歷;第二部分利用對話的形式,鮮明地表達了作者撰寫《史記》的目的,是為了完成父親臨終前的囑托,以《史記》上續孔子的《春秋》,并通過對歷史人物的描繪、評價,來抒發作者心中的抑郁不平之氣,表白他以古人身處逆境、發憤著書的事跡自勵,終于在遭受宮刑之后,忍辱負重,完成了《史記》這部巨著;第三部分是《史記》一百三十篇的各篇小序。全序規模宏大,文氣深沉浩瀚,是《史記》全書的綱領。
全書綱領體例,《自序》交待得清清楚楚。讀者在讀《史記》之前,須將《自序》篇熟讀,深沉有得,然后可讀各篇紀、傳、世家;讀紀、傳、世家如果不得其解,仍須從《自序》中求得解答。這實際上是司馬遷在教人讀《史記》的方法。其體制如同《周易》的《系辭》,《毛詩》的《小序》,都是關系到一書的體要。清代牛運震曾評價:“《自序》高古莊重,其中精理微者,更奧衍宏深,一部《史記》精神命脈,俱見于此太史公出格文字。”(《史記評注》)《史記》自《黃帝本紀》起一百三十篇,合起來說,是總的一篇。這部史書的末尾必須收束得盡,承載得起,意理要包括得完,氣象更要籠罩得住。《史記》的最后一篇以作者自序世系開始,逐層卸下,中間載有六家、六經兩論,氣勢已經極盛,后又排出一百三十段,行行列列,整整齊齊,最后又總序一百三十篇總目,可以說無往不收,無微不盡。它的文勢有如百川匯海,萬壑朝宗,令后世的'學者贊嘆不已。
作者簡介
司馬遷(約前145或前135年——前87年?),字子長,夏陽(今陜西韓城)人,先世為周代史官,父親司馬談任漢武帝太史令。司馬遷少時跟從大儒董仲舒、孔安國學習,二十歲后漫游全國。前108年(漢武帝元封三年),得繼父職,他博覽漢室藏書,參以游歷見聞,在其父累積編次的大量史料基礎上,于前104年(太初元年)開始從事《史記》的編寫。前99年(天漢二年),因替孤軍奮戰、不得已投降匈奴的李陵辯解,被處死刑,因家貧,不足以自贖而自請宮刑。在獄中,他仍寫作不輟,出獄后,被授以大多由宦官充任的中書令。這使他更加發憤著述,終于在前92年(征和二年)左右,完成了這部巨著,不久即去世。
內容概括
《自序》歷述了太史公世譜家學之本末。從重黎氏到司馬氏的千余年家世,其父司馬談重老莊之學術思想,司馬遷本人成長經歷,繼父志為太史公,及其著述《史記》之始末,無不具備于篇中。但作者娓娓道來,錯落有致,累如貫珠。敘寫司馬遷千余年家世,不過數百字,而系次井然。耕牧壯游,磊落奇邁的倜儻少年形象躍然紙上。父子執手流涕,以史相托付,場面又何其凝重。草創未就,橫被腐刑,憤懣不平之辭,又使讀者不禁掩卷嘆息。特別是作者用相當篇幅序寫六家的要旨,論道六經的要義,充分而深刻地反映了司馬父子的學術思想。對儒、墨、名、法、道及陰陽六家的分析精辟透徹,入木三分,指陳得失,有若案斷,雖歷百世而無可比擬。
作品賞析
太史公從師唐都學習天文,從師楊何學習《易經》,從師黃子學習道家理論。太史公在建元至元封年間做官,他憂慮學者不能通曉各學派的要義而所學悖謬,于是論述陰陽、儒、墨、名、法和道德六家的要旨說:
《周易·系辭傳》說:“天下人追求相同,而具體謀慮卻多種多樣;達到的目的相同,而采取的途徑卻不一樣。”陰陽家、儒家、墨家、名家、法家和道家都是致力于如何達到太平治世的學派,只是他們所遵循依從的學說不是一個路子,有的顯明,有的不顯明罷了。我曾經在私下里研究過陰陽之術,發現它注重吉兇禍福的預兆,禁忌避諱很多,使人受到束縛并多有所畏懼,但陰陽家關于一年四季運行順序的道理,是不可丟棄的。儒家學說廣博但殊少抓住要領,花費了氣力卻很少功效,因此該學派的主張難以完全遵從;然而它所序列君臣父子之禮,夫婦長幼之別則是不可改變的。墨家儉嗇而難以依遵,因此該派的主張不能全部遵循,但它關于強本節用的主張,則是不可廢棄的。法家主張嚴刑峻法卻刻薄寡恩,但它辨正君臣上下名分的主張,則是不可更改的。名家使人受約束而容易失去真實性;但它辯正名與實的關系,則是不能不認真察考的。道家使人精神專一,行動合乎無形之“道”,使萬物豐足。道家之術是依據陰陽家關于四時運行順序之說,吸收儒墨兩家之長,撮取名、法兩家之精要,隨著時勢的發展而發展,順應事物的變化,樹立良好風俗,應用于人事,無不適宜,意旨簡約扼要而容易掌握,用力少而功效多。儒家則不是這樣。他們認為君主是天下人的表率,君主倡導,臣下應和,君主先行,臣下隨從。這樣一來,君主勞累而臣下卻得安逸。至于大道的要旨,是舍棄剛強與貪欲,去掉聰明智慧,將這些放置一邊而用智術治理天下。精神過度使用就會衰竭,身體過度勞累就會疲憊,身體和精神受到擾亂,不得安寧,卻想要與天地共長久,則是從未聽說過的事。陰陽家認為四時、八位、十二度和二十四節氣各有一套宜、忌規定,順應它就會昌盛,違背它不死則亡。這未必是對的,所以說陰陽家“使人受束縛而多所畏懼”。春生、夏長、秋收、冬藏,這是自然界的重要規律,不順應它就無法制定天下綱紀,所以說“四時的運行是不能舍棄的”。儒家以《詩》、《書》、《易》、《禮》、《春秋》、《樂》等《六藝》為法式,而《六藝》的本文和釋傳以千萬計,幾代相繼不能弄通其學問,有生之年不能窮究其禮儀,所以說儒家“學說廣博但殊少抓住要領,花費了力氣卻很少功效”。至于序列君臣父子之禮,夫婦長幼之別,即使百家之說也是不能改變它的。墨家也崇尚堯舜之道,談論他們的品德行為說:“堂口三尺高,堂下土階只有三層,用茅草搭蓋屋頂而不加修剪,用櫟木做椽子而不經刮削。用陶簋吃飯,用陶铏喝湯,吃的是糙米粗飯和藜藿做的野菜羹。夏天穿葛布衣,冬天穿鹿皮裘”。墨家為死者送葬只做一副厚僅三寸的桐木棺材,送葬者慟哭而不能盡訴其哀痛。教民喪禮,必須以此為萬民的統一標準。假使天下都照此法去做。那貴賤尊卑就沒有區別了。世代不同,時勢變化,人們所做的事業不一定相同,所以說墨家“儉嗇而難以遵從。”墨家學說的要旨強本節用,則是人人豐足,家家富裕之道。這是墨子學說的長處,即使百家學說也是不能廢棄它的。法家不區別親疏遠近,不區分貴賤尊卑,一律依據法令來決斷,那么親親屬、尊長上的恩愛關系就斷絕了。這些可作為一時之計來施行,卻不可長用,所以說法家“嚴酷而刻薄寡恩”。至于說到法家使君主尊貴,使臣下卑下,使上下名分、職分明確,不得相互逾越的主張,即使百家之說也是不能更改的。名家刻細煩瑣,糾纏不清,使人不能反求其意,一切決取于概念名稱卻失棄了一般常理,所以說它“使人受約束而容易喪失真實性”。至于循名責實,要求名稱與實際進行比較驗證,這是不可不予以認真考察的。道家講“無為”,又說“無不為”,其實際主張容易施行,其文辭則幽深微妙,難以明白通曉。其學說以虛無為理論基礎,以順應自然為實用原則。道家認為事物沒有既成不變之勢,沒有常存不變之形,所以能夠探求萬物的情理。不做超越物情的事,也不做落后物情的事,所以能夠成為萬物的主宰。有法而不任法以為法,要順應時勢以成其業;有度而不恃度以為度,要根據萬物之形各成其度而與之相合。所以說“圣人的思想和業績之所以不可磨滅,就在于能夠順應時勢的變化。虛無是道的永恒規律,順天應人是國君治國理民的綱要”。群臣一起來到面前,君主應讓他們各自明確自己的職分。其實際情況符合其言論名聲者,叫做“端”;實際情況不符合其言論聲名者,叫做“窾”。不聽信“窾言”即空話,奸邪就不會產生,賢與不肖自然分清,黑白也就分明。問題在于想不想運用,只要肯運用,什么事辦不成呢。這樣才會合乎大道,一派混混冥冥的境界。光輝照耀天下,重又返歸于無名。大凡人活著是因為有精神,而精神又寄托于形體。精神過度使用就會衰竭,形體過度勞累就會疲憊,形、神分離就會死亡。死去的人不能復生,神、形分離便不能重新結合在一起,所以圣人重視這個問題。由此看來,精神是人生命的根本,形體是生命的依托。不先安定自己的精神和身體,卻侈談“我有辦法治理天下”,憑借的又是什么呢?
作品主旨
《自序》明述了作書之本旨,概述了各篇的寫作旨趣。《自序》兼此二義:一,助讀者,使易得其端緒也;二,序者,次也,所以明篇次先后之義也。推本春秋,考信六藝,這一宗旨或殿于卷末,或冠于篇首,反復述明;又分別標明諸篇小序,申明為某事作某本紀,為某事作某年表等等,全書綱領體例,《自序》中莫不燦然明白。讀者在讀《史記》之前,須將《自序》篇熟讀,深沉有得,然后可讀諸紀、傳、世家;讀紀、傳、世家若不得其解,仍須從《自序》中求得。這實乃司馬遷在教人讀《史記》的方法。其體制如《周易》的《系辭》,《毛詩》的《小序》,皆關系到一書的體要。
作者簡介
司馬遷(西漢時期文學家、史學家、思想家)(公元前145年-公元前90年),字子長,夏陽(今陜西韓城南)人,一說龍門(今山西河津)人。中國西漢偉大的史學家、文學家、思想家。司馬談之子,任太史令,因替李陵敗降之事辯解而受宮刑,后任中書令。發奮繼續完成所著史籍,被后世尊稱為史遷、太史公、歷史之父。司馬遷早年受學于孔安國、董仲舒,漫游各地,了解風俗,采集傳聞。初任郎中,奉使西南。元封三年(前108)任太史令,繼承父業,著述歷史。他以其“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史識創作了中國第一部紀傳體通史《史記》(原名《太史公書》)。被公認為是中國史書的典范,該書記載了從上古傳說中的黃帝時期,到漢武帝元狩元年,長達3000多年的歷史,是“二十五史”之首,被魯迅譽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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