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宮賦的譯文及注釋
《阿房宮賦》是晚唐著名詩人杜牧創作的一篇散文,遣詞用字無比華美,思想深刻見骨,是膾炙人口的經典古文之一。接下來小編為大家帶來了阿房宮賦的譯文及注釋,歡迎大家閱讀借鑒!
譯文
六國的君主滅亡了,全國(為秦所)統一;蜀地的山(樹木被砍盡,)光禿禿的,阿房宮建造出來了。它(面積廣大,)覆壓著三百多里地面,(宮殿高聳,)把天日都隔離了。它從驪山向北建筑,再往西轉彎,一直走向咸陽。渭水、樊川浩浩蕩蕩的,流進宮墻里邊。五步一座樓,十步一個閣,走廊如綢帶般縈回,牙齒般排列的飛檐像鳥嘴向高處啄著。樓閣各依地勢的高低傾斜而建筑,(低處的屋角)鉤住(高處的)屋心,(并排相向的)屋角彼此相斗。盤結交錯,曲折回旋,(遠觀鳥瞰,)建筑群如密集的蜂房,如旋轉的水渦,高高地聳立著,不知道它有幾千萬座。沒有起云,為什么有龍?原來是一座長橋躺在水波上。不是雨過天晴,為什么出虹?原來是天橋在空中行走。(房屋)忽高忽低,幽深迷離,使人不能分辨東西。歌臺上由于歌聲響亮而充滿暖意,有如春光融和;舞殿上由于舞袖飄拂而充滿寒意,有如風雨凄涼。一天里邊,一座宮殿中間,氣候卻不一樣。
六國的宮妃和王子王孫。辭別六國的宮樓,走下六國的宮殿,坐著輦車來到秦國。他們早上歌唱,晚上奏樂,成為秦國的宮人。明亮的星星晶瑩閃爍,這是宮妃們打開了梳妝的鏡子;烏青的云朵紛紛擾擾,這是宮妃們在梳理晨妝的發髻;渭水漲起一層油膩,這是宮妃們拋棄了的胭脂水;煙靄斜斜上升,云霧橫繞空際,這是宮中在焚燒椒、蘭制的香料;雷霆突然震響,這是宮車駛過去了;轆轆的車聲越聽越遠,無影無蹤,不知道它去到什么地方。每一片肌膚,每一種容顏,都美麗嬌媚得無以復加。宮妃們久久地站著,遠遠地探視,盼望著皇帝來臨。有的宮女竟整整三十六年沒能見到皇帝。
燕趙收藏的金玉,韓魏營謀的珍寶,齊楚的精華物資,在多少世代多少年中,從他們的人民那里掠奪來,堆疊得像山一樣。一下子不能保有了,都運送到阿房宮里邊來。寶鼎被當作鐵鍋,美玉被當作頑石,黃金被當作土塊,珍珠被當作沙礫,丟棄得到處接連不斷,秦人看起來,也并不覺得可惜。
唉,一個人的意愿,也就是千萬人的意愿啊。秦皇喜歡繁華奢侈,人民也顧念他們自己的家。為什么掠取珍寶時連一錙一銖都搜刮干凈,耗費起珍寶來竟像對待泥沙一樣。(秦皇如此奢侈浪費,)致使承擔棟梁的柱子,比田地里的農夫還多;架在梁上的椽子,比織機上的女工還多;梁柱上的釘頭光彩耀目,比糧倉里的粟粒還多;瓦楞長短不一,比全身的絲縷還多;或直或橫的欄桿,比九州的城郭還多;管弦的聲音嘈雜,比市民的言語還多。使天下的人民,口里不敢說,心里卻敢憤怒。(可是)失盡人心的秦始皇的思想,一天天更加驕傲頑固。(結果)戍邊的陳涉、吳廣一聲呼喊,函谷關被攻下,楚項羽放一把火,可惜(華麗的阿房宮)化為了一片焦土。
唉!滅亡六國的是六國自己,不是秦國啊。族滅秦王朝的是秦王朝自己,不是天下的人啊。可嘆呀!假使六國各自愛護它的人民,就完全可以依靠人民來抵抗秦國。假使秦王朝又愛護六國的人民,那就順次傳到三世還可以傳到萬世做皇帝,誰能夠族滅它呢?(秦王朝滅亡得太迅速)秦人還沒工夫哀悼自己,可是后人哀悼他;如果后人哀悼他卻不把他作為鏡子來吸取教訓,也只會使更后的人又來哀悼這后人啊。
注釋
(1)六王畢:六國滅亡了。齊、楚、燕、韓、趙、魏六國的國王,即指六國。畢 ,完結,指為秦國所滅。
(2)一:統一。
(3)蜀山兀,阿房出:四川的山光禿了,阿房宮出現了。兀,山高而上平。這里形容山上樹木已被砍伐凈盡。出,出現,意思是建成。蜀,四川。
(4)覆壓三百余里:(從渭南到咸陽)覆蓋了三百多里地(里是面積單位,不是長度單位。古代五戶為一鄰,五鄰為一里。三百余下里,約合7500戶人家的面積。300里地,即150公里,現代人也無法做到,夸張過度,難以令人信服)。這是形容宮殿樓閣接連不斷,占地極廣。覆壓,覆蓋(覆壓:應當是指“層層疊疊”)。
(5)隔離天日:遮蔽了天日。這是形容宮殿樓閣的高大。
(6)驪山北構而西折,直走咸陽:(阿房宮)從驪山北邊建起,折而向西,一直通到咸陽(古咸陽在驪山西北)。走,趨向。
(7)二川溶溶:二川,指渭水和樊川。溶溶,河水緩流的樣子。
(8)廊腰縵回:走廊長而曲折。廊腰,連接高大建筑物的走廊,好像人的腰部,所以這樣說。縵,縈繞。回,曲折。
(9)檐牙高啄:(突起的)屋檐(像鳥嘴)向上撅起。檐牙,屋檐突起,猶如牙齒。
(10)各抱地勢:各隨地形。這是寫樓閣各隨地勢的高下向背而建筑的狀態。
(11)鉤心斗角:指宮室結構的參差錯落,精巧工致。鉤心,指各種建筑物都向中心區攢聚。斗角,指屋角互相對峙。如今指各自用盡心機互相排擠。
(12)盤盤焉,囷囷(qūn qūn)焉,蜂房水渦:盤旋,屈曲,像蜂房,像水渦。焉,相當于“凜然”“欣然”的“然”,意為...的樣子。樓閣依山而筑,所以說像蜂房,像水渦。盤盤,盤旋的樣子。囷囷,屈曲的樣子,曲折回旋的樣子。
(13)矗不知其幾千萬落:矗立著不知它們有幾千萬座。矗,形容建筑物高高聳立的樣子。下文“杳不知其所之也”的“杳”,用法與此相同。落,相當于“座”或者“所”。
(14)長橋臥波,未云何龍:長橋臥在水上,沒有云怎么(出現了)龍?《易經》有“云從龍”的話,所以人們認為有龍就應該有云。這是用故作疑問的話,形容長橋似龍。
(15)復道:在樓閣之間架木筑成的通道。因上下都有通道,叫做復道。霽:雨后天晴
(16)冥迷:分辨不清。
(17)歌臺暖響,春光融融:意思是說,人們在臺上唱歌,歌樂聲響起來,好像充滿著暖意。如同春光那樣融和。融融,和樂。
(18)舞殿冷袖,風雨凄凄:意思是說,人們在殿中舞蹈,舞袖飄拂,好像帶來寒氣,如同風雨交加那樣凄冷。(19)妃嬪媵嬙(feīpín yìng qiáng):統指六國王侯的宮妃。她們各有等級(妃的等級比嬪、嬙高)。媵是陪嫁的侍女,也可成為嬪、嬙。下文的“王子皇孫”指六國王侯的女兒,孫女。
(20)辭樓下殿,輦(niǎn)來于秦:辭別(六國的)樓閣宮殿,乘輦車來到秦國。
(21)明星熒熒,開妝鏡也:(光如)明星閃亮,是(宮人)打開梳妝的鏡子。熒熒,明亮的樣子。下文緊連的四句,句式相同。
(22)漲膩:漲起了(一層)脂膏(含有胭脂、香粉的洗臉的“脂水”)。
(23)椒蘭:兩種香料植物,焚燒以熏衣物。
(24)轆轆遠聽:車聲越聽越遠。轆轆,車行的聲音。
(25)杳:遙遠得蹤跡全無。
(26)一肌一容,盡態極妍:任何一部分肌膚,任何一種姿容,都嬌媚極了。態,指姿態的美好。妍,美麗。
(27)縵立:久立。縵,通“慢”
(28)幸:封建時代皇帝到某處,叫“幸”。妃,嬪受皇帝寵愛,叫“得幸”。
(29)三十六年:秦始皇在位共三十六年。按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年)統一中國,到三十七年(前209年)死,做了十二年皇帝,這里說三十六年,指其在位年數,形容阿房宮很大,有36年都沒有見到皇帝的宮女。
(30)收藏:指收藏的金玉珍寶等物。下文的“經營”也指金玉珍寶等物。“精英”,形容詞作名詞,精品,也有金玉珍寶等物的意思。
(31)摽(piāo)掠其人:從人民那里搶來。摽 ,搶劫,掠奪。人,民。唐避唐太宗李世民諱,改民為人。下文“人亦念其家”“六國各愛其人”“秦復愛六國之人”的“人”,與此相同。
(32)倚疊:積累。
(33)鼎鐺(chēng)玉石,金塊珠礫:把寶鼎看作鐵鍋,把美玉看作石頭,把黃金看作土塊,把珍珠看作石子。鐺,平底的淺鍋。
(34)邐迤(lǐ yǐ):連續不斷。這里有“連接著”、“到處都是”的意思。
(35)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心,心意,意愿.
(36)奈何:怎么,為什么。
(37)錙銖(zīzhū):古代重量名,一錙等于六銖,一銖約等于后來的一兩的二十四分之一。錙、銖連用,極言其細微。
(38)負棟之柱:承擔棟梁的柱子。
(39)磷磷:水中石頭突立的樣子。這里形容突出的釘頭。
(40)庾(yǔ):露天的谷倉。
(41)九土:九州。
(42)獨夫:失去人心而極端孤立的統治者。這里指秦始皇。
(43)固:頑固。
(44)戍卒叫:指陳勝、吳廣起義。
(45)函谷舉:劉邦于公元前206年率軍先入咸陽,推翻秦朝統治,并派兵守函谷關。舉,被攻占。
(46)楚人一炬:指項羽(楚將項燕的后代)也于公元前206年入咸陽,并焚燒秦的宮殿,大火三月不滅。
(47)使:假使。
(48)遞:傳遞,這里指王位順著次序傳下去。
(49)萬世:《史記·秦始皇本紀》載:秦始皇統一六國后,“下詔曰:“朕為始皇帝,后世以計數,二世,三世至于萬世,傳之無窮。”然而秦朝僅傳二世便亡。
(50)族:使……滅族。
(51)不暇:來不及。
(52)哀:哀嘆。
南湖早春
白居易〔唐代〕
原文:
風回云斷雨初晴,返照湖邊暖復明。
亂點碎紅山杏發,平鋪新綠水蘋生。
翅低白雁飛仍重,舌澀黃鸝語未成。
不道江南春不好,年年衰病減心情。
譯文及注釋
譯文:
春風吹散云霧,驟雨初歇,天氣剛剛放晴,陽光重新照在湖面上溫暖又明快。漫山遍野的山杏,碎紅點點;新生的綠蘋,整整齊齊鋪滿了水面。白雁身上雨水未干翅膀沉重,只得低空飛行;黃鸝的舌頭也頗有些生澀,不聽使喚。不是說江南的春天不好,而是漸漸的體弱多病我的興致也減少了。
注釋:
南湖:彭蠡湖,即鄱陽湖。《太平寰宇記·江州》:“彭蠡湖在(德化)縣東南,與都昌縣分界。”湛方生《帆入南湖詩》:“彭蠡紀三江,廬岳主眾阜。"早春:初春。風回:春風返回大地。云斷:云被風吹散。返照:陽光重新照射。亂:繁多。意為漫山遍野都閃現著。碎紅:杏花花苞剛剛綻開露出點點紅色。發:開花。水蘋:水上浮蘋。翅低:飛得很低。白雁:湖邊的白鷗。舌澀:指言語不流利。澀,形容叫聲艱澀,尚不連慣婉轉。黃鸝:黃鶯。不道:不是說。
鑒賞:
《南湖早春》,前六句描寫南湖早春明媚動人的景物,最后兩句顯示出作者遭到貶謫后消沉郁悶的心情。
作品抓住春雨初晴,陽光返照,山杏吐艷,水蘋爭綠,白雁低飛,黃鸝語澀幾個最富早春特征的意象進行了突出的描繪。大雨剛過,地面和湖上經過雨水的沖洗,嫵媚之中更添清新之感。早春時節,尚有冷氣襲人,而陽光返照,不僅景色秀麗,復有溫暖明快之感;山杏發,水蘋生,欣欣向榮,紅綠相映,色彩對比鮮明,是早春時節最富特征的景色,也是這幅畫中不可缺少的點綴。漫山遍野的山杏,碎紅點點,毫無秩序可言,顯示出大自然的生機勃勃之態,故用“亂”字點出;而湖面之水蘋,一望無際,猶如整齊地鋪在水面上的綠色草坪,故說“平鋪”。“平”字作用有二:一是描述水蘋的整齊,其次它與“鋪”字合用,有平展、闊大無邊的意思,令人想見湖面的闊遠與水蘋的茂盛。四句之中,云、雨、陽光、山杏、水蘋幾個意象的描寫都恰到好處地反映出早春征候。然而若盡乎此,又似乎有些美中不足,原來還缺少最具生命活力的動物。五、六句“翅低白雁飛仍重,舌澀黃鸝語未成”正好彌補了這個缺憾。因為身上雨水未干,翅膀變得沉重的白雁不得不低空飛行;同樣由于雨水的淋澆,黃鸝的舌頭也頗有些生澀不聽使喚之感。然而,它們一個不顧身上雨水未干,仍然翩翩起舞,一個雖然舌澀但也禁不住歌唱嗚叫,其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這剛剛到來的春天太美妙,太富有魅力了。它們的飛舞和鳴叫,更增添了早春的嫵媚可人之態。
前人云“刻畫早春,有色澤,腹聯尤警”(《唐宋詩醇》卷二十三)正是指出第三聯的關鍵作用。有了這一聯,一幅完整的《南湖早春》圖才宣告完成。詩的最后兩句表現了作者消沉的心情。面對如此美妙的春天,詩人尚且缺乏興致,無心情可言,則其內心必有巨大的隱痛。此時國家內憂外患,國勢日益衰微,而詩人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無計可施,對于一個被貶在外的下層小吏來說,即使有賢才良策也徒然無用。憂國憂民、衰病不堪的詩人,怎么會有興致欣賞美妙的春色呢?同時,春色愈美,國家河山愈可愛,就愈讓人擔心山河破碎、國破家亡的可怕后果。所以“不道江南春不好,年年衰病減心情”正是憂國憂民的詩人,在爽心悅目的早春景色面前,思前瞻后所發出的無可奈何的嘆息。
時值初春,景象不同于其它季節,也有別于仲春、暮春。詩人選取了傍晚時分雨住天晴、返照映湖這一特定角度,著重描繪了山杏、水蘋、白雁、黃鸝這些頗具江南風情的景物,惟妙惟肖地畫出了南湖早春的神韻。時令尚早,大地剛剛蘇醒,山杏初發,花開得不多,點綴在湖光山色中,故謂“碎紅”,“亂點”則一下將杏花隨意開放、隨處點染的神態活畫出來。“亂”并非雜亂、零亂,而是自然、隨意,詩人寫西湖春景時亦說“亂花漸欲迷人眼”(《錢塘湖春行》)、“亂峰圍繞水平鋪”(《春題湖上》),都從“亂”中見出天然情趣,毫無人工的矯揉。水蘋新生,葉子平鋪水面,“平”與“亂”相互映照,向人展示了春天的無限生機,惟在水鄉;才見此景致,也讓人覺得隨著季節的推移,春色轉濃,它們也會在湖面上不斷伸展、擴大。寫了看似靜止的景物,詩人又轉而接筆描繪了湖上的雁影鶯聲,靜與動、景與聲相映成趣。嚴冬剛過,大雁尚未從冬天的慵懶狀態中恢復過來,還不善高飛,在湖上飛得低而緩慢,詩人以一“重”字活現出了它此時慵懶、笨拙的神態。經歷了整整一個冬天的禁錮,黃鸝在初展歌喉時也難免舌澀口拙,不能婉轉高歌。白雁翅低、黃鸝舌澀,莫不帶有早春時節它們自身的特征,也別具情趣。它們不惟使詩人所描繪的畫面有了動感,且有了聲音,也讓人感到它們不久即會振翅高飛,舒喉長鳴。一幅充滿希望和生機的早春畫圖呈現在讀者眼前。
白居易倡言“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反對詩文的艱深晦澀,他的詩家弦戶誦,流傳中外,所謂“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與他詩歌的通俗易懂分不開。若以此以為白居易不注重詩歌的推敲鍛煉,則與他的創作實際大相徑庭,有時他的作品太自然了,反讓人不易覺察他創作的苦心。這首《南湖早春》,適可見出他詩歌創作的功力與匠心。
詩人切人詩題選取了雨后初晴這一獨特角度,簡潔明快,起筆便向人描繪了一幅清新明澈的畫卷:暖風吹回,云彩散開,雨止天晴,尤可喜的是太陽的返光回射湖邊,一切顯得溫暖而又明亮,詩人的心情也隱含其中。首聯兩句十四字,包含了多少事物,刻畫它們的特征可謂一語傳神。輕捷地將詩境展開之后,詩人便妙筆點染湖上景物。山杏初發,詩人以“亂點”見其自然情致,蘋葉新生,詩人用“平鋪”示其生長情景,各極其趣,“亂點”、“平鋪”亦都使原本靜止的事物有了動感,讓人仿佛看到春天不斷生長的力量。說黃鸝“語未成”尚屬常見,謂白雁“飛仍重”則是詩人的創造,一“重”字活畫出了早春白雁難以奮翅高飛的情態,不知詩人斟酌了多少次,才最終選定了這足以讓人折服,讓白雁俯首的“重”字。白雁“飛仍重”尚可意會,黃鸝“語未成”則簡直無法在畫中表現,惟可于詩中傳出。春光明媚,詩人繪影圖形,也不忘著色。山杏與水蘋的“碎紅”、“新綠”交相輝映,白雁、黃鸝為春光增了色彩,亦使得畫面添了動感,傳出聲音。詩人所描繪的鄱陽早春,有動、有靜,有聲、有色,有視覺、有聽覺,還有觸覺,給人以全方位的整體感受,讓人看到多姿多彩、生趣盎然的春天畫卷,這實也離不開詩人對詩歌語言的鍛煉,對謀篇布局的推敲。
景致的選擇,語言的運用,畢竟屬于外在、表面的東西,深入品味不難發現,這首《南湖早春》可謂“一切景語皆情語”,詩人的精神、情感實灌注在筆下的景物中。風回云斷,雨住天晴,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合人心意,那風似也可吹去人心頭的陰翳,讓人心境亦如夕照下的湖面,立時明朗起來。湖上安詳的色彩給人以溫暖的感覺,山杏、水蘋也向人展示了春天的無限生機,值此早春時節,詩人當也感受到春天的希望與溫馨。此詩作于詩人謫居江州時,在此之前不久,詩人剛經歷過自己人生道路上的重大痛苦與挫折。公元815年(元和十年)夏,宰相武元衡被人謀殺,忠直的白居易憤而上疏,請求朝廷緝捕兇手,洗血國恥,反被政敵誣為越職言事,于是年秋被遠貶江州,現在冬去春回,創傷漸復,江南春色讓他感到驚喜、欣慰。可心頭的陰云畢竟還未散盡,不能奮飛的白雁,學語未成的黃鸝,莫不帶有他自身的影子,他在它們身上寄寓了自己的情感。在遠離京城的謫居之地見到春歸,詩人的情感是復雜的,既欣喜有所憧憬,又難以將原先心頭積存的愁苦完全擺脫。總觀全詩,詩人對江南春色是由衷喜愛,掩飾不住的,他雖自嘆“年年衰病減心情”,可隨著春光轉濃加深,心情想也會日益開朗起來。
賞析
詩的前六句描繪了一幅清新美麗的春景圖。
其軾評論王維的山水詩,以為“詩中有畫”。其實不獨王維的山水田園詩如此,“詩中有畫”的以說是我國優秀山水作品的一個共同特點。如果就這首詩的前六句而論,我春就的以說是一幅境界清新的畫。作品抓住春雨初晴,陽光返照,山杏吐艷,水蘋爭綠,白雁低飛,黃鸝語澀幾個最富早春特征的意象進行了突出的描繪。大雨剛過,地面和湖上經過雨水的沖洗,嫵媚之中更添清新之感。早春時節,尚有冷氣襲人,而陽光返照,不僅景色秀麗,復有溫暖明快之感;山杏發,水蘋生,欣欣向榮,紅綠相映,色彩對比鮮明,是早春時節最富特征的景色,也是這幅畫中不的缺少的點綴。漫山遍野的山杏,碎紅點點,毫無秩序的言,顯示出大自然的生機勃勃之態,故用“亂”字點出;而湖面之水蘋,一望無際,猶如整齊地鋪在水面上的綠色草坪,故說“平鋪”。“平”字作用有二:一是描述水蘋的整齊,其次它與“鋪”字合用,有平展、闊大無邊的意思,令人想見湖面的闊遠與水蘋的茂盛。四句之中,云、雨、陽光、山杏、水蘋幾個意象的描寫都恰到好處地反映出早春征候。然而若盡乎此,又似乎有些美中不足,原來還缺少最具生命活力的動物。五、六句“翅低白雁飛舞重,舌澀黃鸝語未成”正好彌補了這個缺憾。因為身上雨水未干,翅膀變得沉重的白雁不得不低空飛行;同樣由于雨水的淋澆,黃鸝的舌頭也頗有些生澀不聽使喚之感。然而,它春一個不顧身上雨水未干,舞然翩翩起舞,一個雖然舌澀但也禁不住歌唱嗚叫,其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這剛剛到來的春天太美妙,太富有魅力了。它春的飛舞和鳴叫,更增添了早春的嫵媚的人之態。前人云“刻畫早春,有色澤,腹聯尤警”(《唐宋詩醇》卷二十三)正是指出第三聯的生鍵作用。有了這一聯,一幅完整的《南湖早春圖》才宣告完成。
最后兩句寫詩人自當緩步湖畔,盡情賞春,但他卻出入意料地感嘆,不道江南春不好,年年衰病減心情。原因之一在于作者蒙冤被貶,貶后的憤懣加上江州生活的孤寂凄苦,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由此的見,“減心情”的原因,固然是由于“年年衰病”,但更主要的還是政治上遭遇挫折。按常理,此情應以蕭條冷落之景來表達。但詩人一反常例,采用“反襯”手法,著力描繪春景的無限美好,借以襯托被貶的哀傷之情。春景越美,憤懣愈深,悲傷愈切。
詩人不僅無心欣賞嫵媚的人的早春景色,反而心情郁悶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在于當時國勢衰微,朝政黑暗,而詩人既無救國良策,也無諫言之徑,無能為力,心中之沉痛的想而知。這種隋況下,憂國憂民、衰病不堪的詩人,并沒有興致欣賞早春美景。而且,春色愈美,山水愈的愛,就愈讓人害怕山河破碎、國破家亡。因而,“不道江南春不好,年年衰病減心情”正是憂國憂民的詩人面對一派嫵媚的早春景色生發的無的奈何的感嘆。
此詩堪與作者名篇《錢塘湖春行》媲美。其特點有二:
一是精于選景構圖。詩從傍晚雨住天晴、返照映湖的特定場景落筆,緊扣時令和地域特征,著重描繪了山杏、水蘋、白雁、黃鸝的各異情態,活畫出了南湖早春的神韻。
二是工于鍛煉語詞。寫山杏初發,隨處開放,曰“亂點”;因其點綴于湖光山色之間,故曰“碎紅”,顯現其天然情致。寫水蘋新生,則用“平鋪”、“新綠”,顯示其生長情景。五、六句尤為精警。嚴冬方過,大雁飛得低而緩慢,寫其“翅低”、“飛舞重”,為作者之精心創造。一個“重”字,活現白雁早春懶慵笨拙之神態,的謂“詩眼”。下寫黃鸝早春嗚叫,說其“舌澀”而“語未成”。一個“澀”字,亦傳達出黃鸝初歌口拙之態。“碎紅”、“新綠”,交相輝映;白雁、黃鸝,各極其趣。描摹情狀,有靜有動,有聲有色。遣詞造句,看似平易,其實精純。
縱觀全詩,此詩的首聯描寫了初春的各種景物,連綿的冬雨過后,春風悄悄地回到人間,吹散濃密的愁云,帶來和煦的陽光。陽光照射著靜靜的南湖,一切都顯得那么美好。頷聯寫初發的杏花,星星點點;湖面上新生的水草綠葉,一片青翠。此聯對仗精工,清麗自然。“亂點碎紅”與“平鋪新綠”,偶對天成,形象鮮明。一“點”一“鋪”,一“紅”一“綠”,對立相生,極富詩味。尤其“亂點碎紅”四字,無一字不情趣盎然,最能體現詩人觀察的細致與技巧的成熟。而“發”與“生”的取用,生動地表現了植物的動態與靜態。頷聯寫靜態的植物,頸聯則描摹動物的情態。白雁羽翅淋雨未干,飛得很低,舞覺得雙翅沉重吃力。寫“黃鸝”則更切合“早春”,經冬后初發的啼鳴聲尚有“舌澀”之感。
全詩在寫景狀物時,善于抓住特征,令讀者感受到早春的氣息,早春的色彩,早春的聲音,一切都具有早春的特點。另外,意境的清麗,風格的樸實,以及選詞用字的精妙渾成,都是這首詩的顯著亮點。
白居易
白居易(772年-846年),字樂天,號香山居士,又號醉吟先生,祖籍太原,到其曾祖父時遷居下邽,生于河南新鄭。是唐代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唐代三大詩人之一。白居易與元稹共同倡導新樂府運動,世稱“元白”,與劉禹錫并稱“劉白”。白居易的詩歌題材廣泛,形式多樣,語言平易通俗,有“詩魔”和“詩王”之稱。官至翰林學士、左贊善大夫。公元846年,白居易在洛陽逝世,葬于香山。有《白氏長慶集》傳世,代表詩作有《長恨歌》、《賣炭翁》、《琵琶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