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今年秋,湖上人家樂復憂。西湖依舊流。
吳循州,賈循州,十五年前一轉頭。人生放下休。
2.樂復憂:指樂憂相繼,言其禍福無常。
3.吳循州:指吳潛。
4.賈循州:指賈似道。
賈似道貶死于赴循州道上,為恭帝德祐元年(1275),距吳潛被貶循州(1259)整整過了十五年,故詞中有“十五年前一轉頭”句。
上片,“去年秋,今年秋”言時光年復一年。“湖上人家樂復憂”,看去似乎泛指西湖一帶人民生活變化,實際上是指賈似道,他生長在西湖,長期在這里為官,且有別墅“后樂園”在這里。往日,他青云直上,終日荒淫,得意、專橫,何其樂也,今天,他竟遭可恥可悲的下場,又何其憂也,所以云“樂復憂”。接著用“西湖依舊流”作為反襯,大自然江山依舊,然而人事全非,顯示歷史無情。
下片,“吳循州,賈循州”,南宋末年同時在朝的兩丞相,一個是堅持抗元的忠臣,一個是惡貫滿盈的奸相,卻先后貶徙同一循州,死于邊遠,時間僅僅相隔十五年。看來是一種偶然巧合,實際上,吳之貶謫循州,由于賈之陷害,賈之貶謫循州是他陷害忠良、惡事作絕后所得報復。十五年前蒙冤慘死的吳潛,今日追復原官,得到昭雪,雖死猶存。當年作威作福的賈似道,今天活活被人錘死,遺臭萬年。“十五年前一轉頭”,時光何其速也,轉瞬之間,命運向相反的方向作了轉化,對這種惡人遭惡報,好人得昭雪的轉化,時人拍手稱快,慶幸歡欣。賈似道若早知今天的下場,當初何必那么殘狠。“人生放下休”是從“十五年前(間)一轉頭”的歷史變遷中申發出來的感慨。“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人事無常,為人不可狠毒,不要得意忘形,人生又切不可太認真,所以說“放下休”。放下休,即放下吧,休是語氣詞。“人生放下休”與“西湖依舊流”前后照應,既表明江山依舊,歷史無情,又有人事無常的慨嘆。
詞作于南宋理宗景元年,作者抓住十五年前后的吳、賈同貶循州這一巧合,形象地指出弄權者機關算盡,最終可悲地走上他為別人設計的死亡之路。上片寫賈似道誤國害人的可恥下場。下片道出吳賈兩人被貶循州的本質區別。一個是堅持抗元的忠臣,雖死猶存。一個惡性循環貫滿盈的奸相,遺臭萬年。這首詞節奏明快,流暢通俗,有歌謠特點。
吳循州即吳潛(1190?──1262),字毅夫,宋寧宗嘉定年間進士,歷官至江東安撫留守,應詔陳事時,因得罪了當時的宰相被罷奉祠。宋理宗淳祐十一年(1256)入為參知政事,拜右丞相兼樞密使。主張加強戰備抗御元兵,不滿茍安國策,并向丁大全、沈炎、高鑄、賈似道等奸臣斗爭,被奸臣忌恨。開慶初(1259)因賈似道、沈炎勾結陷害,貶謫循州。景定三年(1262)賈似道派人將他毒死于貶所。時人為抱不平,于被貶十五年后,即宋恭帝德祐元年(1275)追復原官。
賈循州即賈似道(1213─1275),字師憲。理宗時,以外戚入朝,官至左丞相,權傾朝野。端平初(1234)蒙古兵滅金后,進攻鄂州,賈似道名為守漢陽,實際上向敵人納幣請和,而又詭稱用兵解圍,欺上瞞下,品質極為惡劣。當時,吳潛為右丞相,移兵黃州,扼守長江要沖,積極抗元。賈似道因懷疑吳潛對他不利,就利用吳潛同理宗在立太子問題上的矛盾,唆使沈炎誣告吳潛,致使吳潛含冤被貶。時吳已年近七十,為國憂傷不已,進而賈似道又派人將吳毒死于循州,正直士人無不憤恨,民間亦有歌謠諷刺。
日后度宗即位,賈似道又以太師同平章事,封魏國公,更加跋扈專權,不可一世。并在西湖建別墅,名后樂園,終日淫樂。“大小朝政,一切決于館客,日與群妾斗蟋蟀”。元兵進攻南京,賈似道受命領兵抗元,正在戰事緊急關頭,他卻乘小船逃跑,奔揚州,造成不可挽回的敗局,加速了南宋王朝的滅亡,以至天怨人怒,國人皆欲殺之。大臣陳宜中等彈劾他的罪惡,終于德祐元年(1275)被貶,因他名聲太壞,有的地方拒絕安置他,最后也流放到他曾毒害過吳潛的循州。時人大為稱快。縣尉鄭虎臣是一個富于正義感的人,擔任送賈似道赴貶所的任務,一路上對賈似道倍加報復,掀開轎篷,任烈日暴曬,讓轎夫們唱杭州歌謠謔他。走到一個古寺,見寺壁有吳潛被貶南行時題詞,故意問賈似道:“賈團練,吳丞相何以至此?”賈似道慚不能對。行至漳州木棉庵(今福建漳浦縣),鄭虎臣多次要賈似道自殺,賈不從,于是被鄭虎臣“拉殺之”,用錘將賈錘死。
全詞節奏明快,流暢通俗,有歌謠特點,同慶幸惡有惡報的心緒適應,而上下兩片的最后一句均有詠嘆韻味見感慨遙深。這是一首同時事密切相關的小詞,表現了對賢相奸臣之間的人心向背,有歷史資料和文獻意義,藝術也是圓熟的。
言志,詞言情。然而這首詞卻獨樹一幟,以詞進行諷刺,在唐宋詞也極為鮮見,但在諷喻中不見尖酸刻薄,藝術表現力極強,是一朵散發異香的奇葩。這首詞諷喻當時世道。南宋景定年間,奸臣賈似道當權,其讒毀宰相吳潛,使之被貶循州,并其后將其毒死。賈似道繼為宰相,終日淫樂,不料事有偶然,德祐元年,賈與元軍作戰失利逃跑,也恰恰被罷貶循,且也是在循州被縣尉鄭虎臣鍾殺于木棉庵。前后十五年如此巧合,因此作者抓住這點對賈似道的鞭撻。嘲諷和對弄權者的正色告誡,語言含蓄,但語意卻是極其尖銳的。
上片開頭“去年秋,今年秋”,兩句,著意用兩個秋字使詞罩上一層蕭瑟 、落寂的氣氛,年復一年,一個個凋謝的秋天又將過去。“湖上人家”兩句又著意表現權臣賈似道權力顯赫飛揚跋扈 ,與秋風落葉、灰飛煙滅的對比,“樂”“憂”轉換何其快哉!“湖上人家”暗指在西湖大筑別墅 ,荒淫娛樂的賈似道。一個“湖上人家”落筆輕巧,而卻充滿對賈的嘲諷揶諭。“西湖依舊流”更是以西湖冷眼旁觀的語調,襯托人生無常,善惡報應的無情。句式好像在寫景,其實揭露主題,啟人深思。
下片幾句與上片不同。上片用筆曲中見直下片則直中含曲。“吳循州,賈循州”以簡單的句式揭示深刻的含義。吳潛,賈似道同為權臣,同貶循州,同死于循州客鄉,戲劇性的對此,又寄托作者對兩人的愛憎。賈似道誤國弄權,終死循州,而吳潛也雖有報國之志,卻難脫循州之難 。賈似道更是可憎可惡可笑,其害人終害已 ,十五年榮華,一朝也不過身敗名裂,多么的可悲。“十五年間”二句,作者又鄭重告誡說,“人生放下休”,人世無常,還是丟開世情,免生煩惱。其中雖包含對賈的諷刺,但也含有對人生消極避世的消極思想,在此也應注意。
全詞短小精悍,口語化極強,語言質樸生動,極富節奏感,和濃愈的民歌風味,其中包含諷古喻今的現實主義色彩也極為難能可貴。另外在藝術表現上作者把含蓄與明快熔為一體,使形式和內容更好的統一起來,我們會在慢慢品味中體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