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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紀一百五十九 起上章敦牂正月,盡昭陽作噩八月,凡三年有奇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
嘉定三年金大安二年,蒙古太祖五年
春,正月,庚辰朔,金太史奏:“日中有流星出,大如盆,其色碧,向西行,漸如車輪,尾長數丈,沒于濁中,至地復起,光散如火。”
甲辰,下詔招諭群盜,復詔戒監司、守令曰:“歲比旱、蝗,民食不登,捐瘠流亡,良可哀痛。而監司、守令,鹵莽具文,未悉朕志,其能案發而無拘攣與?撫字而無刻薄與?不然,何吾民不安業而忍為盜賊之歸也?”
金左丞孫鐸,以議鈔法不合,降濬州防御使,猶以前論李新喜忤旨故也。
二月,辛酉,黎州蠻自艮溪寨用皮船渡河,攻相嶺寨,統領官董炤引所部兵百馀,由寨后突出御之。賊登堡子城,炤又逐之。賊自旦至晚不得食,走河岸西漢地,土丁知賊饑困,欲會剿,炤恐分其功,戒勿動。會日暮,炤移泊姜地寨,夜,賊潛益兵,詰朝再戰,炤不能支,賊乃收兵而去。安癸仲旋還眉州。
壬午,以工部侍郎王居安知隆興府,督捕峒寇。
是月,金以禮部侍郎耿端義參知政事。
金地大震。
三月,己亥,以湖南轉運判官曹彥約知潭州,督捕峒寇。
庚子,賜彭龜年謚曰忠肅。
甲寅,誅楚州渠賊胡海。
丙辰,以久雨,釋兩浙州縣系囚。
夏,四月,癸亥,峒寇李元礪偽請降,以書辭侮嫚,不許。元礪遂犯南雄州,官軍大敗。
戊辰,出內庫錢賑行在軍民。
是月,金主命校《大金儀禮》。
會徐、邳二州奏河清五百馀里,金主以告宗廟、社稷,詔中外。臨洮楊珪上書曰:“河性本濁而今反清,是水失其性也,正猶天動地靜,使當動者靜,當靜者動,其為災異明矣。且《傳》曰:‘黃河清,圣人生。’假使圣人生,恐不在今日。又曰:‘黃河清,諸侯為天子。’正當戒懼以消災變,而復夸示四方,臣所未喻。”宰相以為妖言,議欲誅之,又慮絕言路,乃詔大興府鎖還本管。”
五月,乙未,淮東賊悉平,詔完恤殘破州縣。
甲辰,以去歲旱、蝗,百官應詔封事,命兩省擇可行者以聞。
乙巳,命沿海諸州督捕海寇。
戊申,經理兩淮屯田。
庚戌,以江陵忠勇軍為御前忠勇軍。
癸丑,以久雨,發豐儲倉米賑貧民。
是月,贈朱熹中大夫、寶謨閣直學士,贈蔡元定迪功郎。
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丙寅,金地震。
己卯,封楊次山為永陽郡王。
詔:“三衙、江上、四川諸軍主帥核實軍籍,欺冒者以贓論。”
是月,李元礪犯江西,池州副都統制許俊、江州副都統制劉元鼎戰不利;知潭州曹彥約又與賊戰,為賊所敗,賊勢益熾。江西帥李玨、漕使王補之議平之,而各持其說。運司干辦李璠曰:“寇非吾民耶?豈必皆惡!有司貪刻者激之,將校之邀功者逼成之耳。反是而行之,則皆民矣。”玨等曰:“干辦議是。誰可行者?”璠請往,乃駐兵萬安。會近峒諸巡尉,察隅保之尤無良者易置之,分兵守險,馳辨士諭以逆順禍福,于是旁峒頗有慕義而起者。
金大旱。金主下詔罪己,賑貧民闕食者,曲赦西京、太原兩路,雜犯死者減一等,徒以下免。
秋,七月,辛卯,申嚴圍田增廣之禁。
癸卯,定南班宗室為三十員。
是月,金地震,后累月皆震。
八月,乙丑,金立皇子胙王從恪為皇太子。
是月,臨安府蝗。
夏自天會初與金議和,八十馀年,未嘗交兵,至是為蒙古所攻,求救于金。金主新立,不能出師,夏人怨,遂侵葭州,金慶善努擊卻之。
九月,丙戌朔,詔:“三衙、江上諸軍升差將校,必以材藝年勞;其徇私者,臺諫及制置總領劾之。”
金主以地大震,詔求直言,招勇敢,撫流亡。
先是金納哈塔邁珠守北鄙,知蒙古將侵邊,奔告于金主。金主曰:“彼何敢然!且無釁,何能入犯!”邁珠曰:“近見者諸部附從,西夏獻女,而造箭制盾不休;凡行營則令男子乘車,蓋欲惜民力也。非圖我而何?”金主以為擅生邊隙,囚之。
會邊將筑烏舍堡,欲以逼蒙古,蒙古主命哲伯襲殺其眾,遂略地而東。金承平日久,驟聞蒙古用兵,人情恇懼,流言四起。丙午,中都戒嚴。金主日出巡撫,百官請視朝,不允。既而知蒙古未嘗大舉,始解嚴,旋禁百姓不得傳說邊事。
冬,十月,乙丑,詔四川總領所毋受宣制。
十一月,乙巳,議收浮鹽。
李元礪迫贛州、南安軍,詔以重賞募人討之。
金同知興中府事伊喇福僧督民繕城濬隍,先事為守御之備,百姓頗怨。頃之,蒙古兵果至,攻其北城。福僧戰其北,使備其西;薄暮,果攻其西,以有備,解圍去。時安國軍節度使賈益,亦豫修城郭為戰守備,按察司止之,不聽,曰:“治城,守臣事也,按察何為!”及蒙古兵至,亦以有備,引還。
十二月,戊午,參知政事婁機罷。機立朝能正言,好稱獎人才,疏列姓名及其可用之實,以備采取。至是以老罷。
丙寅,羅世傳縛李元礪以降。
時四州兵討元礪者皆失利,王居安以書曉許俊曰:“賊勝則民皆為賊,官勝則賊皆為民,勢之翕張,皆決于此舉。將軍素以勇名,為山賊所挫,可乎?”俊得書惶恐,乃為之盡力,敗賊于黃山。賊始懼,走韶州。居安駐軍廬陵,召土豪問便宜,皆言:“賊勇健矯捷,陟降險阻如猿猱,若鈔吾糧運,吾事危矣。”居安曰:“吾自有以破之。”
先是世傳雖已降,而實陰與元礪相表里,自黃山之敗,元礪有悔心,而練木橋賊首李才全,世傳之黨也。居安欲斗羅、李,乃令人謂元礪曰:“汝能擒送才全,則貰爾之罪。”元礪從其言。居安賞元礪而厚撫才全,世傳果疑元礪之貳己,遂交惡。元礪率眾攻世傳,居安語俊曰:“兩虎斗于穴,吾可成卞莊之功矣。”世傳嗾才全之黨襲元礪巢穴,俘其孥。元礪元所歸,世傳擒之以獻。元礪伏誅,峒寇悉平。
臨安尹趙師擅撻武學生,為諸生所訟,史彌遠頗右之,諸生益不平,乃追列其諂附韓侂胄事,詆以丑語。師不自安,疏言:“陛下以都城楮賤米貴,牽挽用臣。今臣未能調劑,乞解職。”許之。侂胄之啟釁也,師度其必召禍,每持異論,遂與侂胄絕。侂胄誅,其黨多坐謫,師獲免,至是始罷。
辛巳,黎州蠻請降。
是歲,臨安、紹興、嚴、衢大水;賑之,仍蠲其賦。
金大饑。
嘉定四年金大安三年,蒙古太祖六年
春,正月,乙酉朔,馬湖蠻攻嘉定犍為之利店寨。馬湖蠻者,西爨昆明之別種也,始欲寇中鎮寨,寨有備,不可入,聞利店稍富實而寨丁少,乃攻利店。知寨、保義郎段松,遣寨丁七十馀人迎敵,或死或逃,蠻遂圍之。寨地勢洼,蠻乘高投木石擊之,眾莫能抗。己丑,蠻以云梯登城,松力戰無援,被執,臠割死。安撫使許奕調兵援之,蠻已焚掠而去。
丙午,詔:“湖南、江西諸州縣經賊蹂踐者,監司、守臣考縣令安集之實,第其能否以聞。”
西域哈喇嚕部降于蒙古。
二月,壬戌,授羅世傳武翼郎、閤門祗侯。旋賜黑風峒名效忠,賜以銅印。世傳乞補文資,乃以為通直郎、簽書鎮南軍節度判官廳公事。世傳疑不出。
蒙古伐金。時金將鼎蘇擁重兵守野狐嶺,蒙古主使察罕覘虛實,還,言彼馬足輕動,不足畏也。蒙古主鼓行而前,遂破其軍,取大水濼、豐利等縣。師還,以察罕為御帳前首千戶。
金人復筑烏舍堡。
伊喇尼爾,故遼人也,金召為參議、留守等官,皆辭不受;聞蒙古兵至,私語所親曰:“為國復仇,此其時也!”率其黨百馀人詣軍門,獻十策。蒙古主召見,與語,奇之,問:“爾生何地?”曰:“霸州。”因號為霸州元帥。
閏月,辛亥,詔:“諸路格朝廷賑恤之令及發盜不即捕者,重罪之。”
三月,丙子,沔州將劉世雄等,謀據仙人原作亂,伏誅。
臨安大火,焚省部等官舍,延及太廟,詔遷神主于壽慈宮;三日,火息,乃還太廟。省部皆寓治驛寺,焚民居二千馀家。
金中都大悲閣災,延及民居。
金括民間馬,令職官出馬有差。
金平章政事孫即康致仁,尋卒。金以御史中丞完顏承裕為參知政事。
夏,四月,甲申,禁福建、兩浙州縣科折鹽酒。
國子司業劉?龠請開偽學禁。
己丑,以吳曦沒官田租代輸關外四州旱傷秋稅。
金主聞蒙古主自將南下,大懼,釋納哈塔邁珠之囚,令西北路招討使鈕祜祿哈達請和于蒙古,蒙古主不許。金主乃命平章政事通吉思忠、能知政事完顏承裕行省事于撫州,西京留守赫舍哩執中行樞密院事,以備邊。
金以參知政事鄂屯忠孝為右丞,戶部尚書梁鏜為參知政事。
金主集三品以上官議兵事,相持莫決。尚書令史李英上疏言:“珠赫哷果勒齊、穆延盡忠等,先朝嘗任使,可與商略大計。”又曰:“比來增筑城郭,修完樓櫓,事勢可知。山東、河北不大其聲援,則京師為孤城矣。”金主召平定州刺史趙秉文論備邊之策,秉文言:“我軍聚于宣德,城小,列營其外,涉暑雨,器械弛散,人且病,深秋敵至,將不利。可遣臨潢一軍搗其虛,則山西之圍可解,兵法所謂出其不意,攻其必救者也。”金主不能用。
是月,四川制置大使置安邊司以經制蠻事,命成都路提刑李埴、保州路安撫許奕共領之。先是安丙議發兵討蠻,埴以為然,奕謂曠日持久,不如招降,議久不決。會敘州獲蠻人數十,鞫之,其與于利店之亂者只三人。奕榜境上,諭蠻人能以利店所掠人口來歸,即釋此三人;又遣諜入蠻中,怵以利害。蠻人請如約,未幾中悔;埴聲言某日以兵出寨,蠻人悚懼;尋知為揚聲紿己,蠻人益無所憚。
五月,乙亥,賜禮部進士趙建大以下四百六十五人及第、出身。
六月,丁亥,遣余嶸賀金主生辰。時金有蒙古之難,不暇延使者,至涿州而還。
辛丑,更定四川諸軍軍額。
壬寅,金更定軍前賞罰格。
秋,七月,壬戌,太白晝見。
丙寅,詔:“四川官吏嘗受偽命者,毋得敘用。”
丁丑,詔:“軍興以來爵賞冒濫者,聽自陳,除其罪。”
八月,夏國主安全卒,年四十二,謚為敬穆皇帝,廟號襄宗,墓曰康陵。族子大都督府主遵頊立,改元光定。
先是金遣耶律阿哈使于北使,阿哈見蒙古主姿貌異常,歸心焉,陰輸以國事。阿哈善騎射,通諸國語,蒙古主愛之,問曰:“汝肯臣我,以何為信?”對曰:“愿以子弟為質。”未幾,偕其弟圖哈至,蒙古主命圖哈直宿衛,阿哈參預機謀。金人訝其使久不還,系其家屬,阿哈殊不介意,蒙古主妻以貴臣之女。至是命左帥哲伯略地,以阿哈為先鋒。
金通吉思忠、完顏承裕繕烏舍堡,未及設備,蒙古哲伯遣阿哈以輕兵奄至,拔烏舍堡及烏云營,思忠等敗走。時汾陽郡公郭寶玉屯定州,舉其軍降于蒙古。蒙古遂破白登城,進攻西京,七日,赫舍哩執中等懼,率麾下百騎棄城突圍走。蒙古主以精騎三千馳之,金兵大敗。追至翠屏山,承裕不敢拒戰,退至宣平縣界。土豪請以土兵為前鋒,行省兵為聲援,承裕畏怯不能用,但問此去宣德間道而已。土豪嗤之曰:“溪澗曲折,我輩諳知之,行省不知用地利力戰,但謀走耳。”其夜,承裕引兵南行,蒙古踵擊之,至會河堡,金兵大潰,承裕脫身走入宣德。蒙古穆呼哩乘勝進薄宣德,遂克德興。
九月,辛酉,馬湖蠻復寇邊。
先是蠻人以黃紙作牒移嘉州,其語殊倨,安邊司俾寨官卻之。既而提刑司令寨官諭以先歸所掠,蠻人語益嫚,遂犯敘州,至宣化之二十里。李埴怒守臣史師道文報稽遲,劾之,鐫二級,罷歸。
乙亥,羅世傳為其徒胡有功所殺,詔以世傳官授之。峒寇為患三年,至是平,人皆相慶。
丁丑,詔:“附會開邊得罪之人,自今毋得敘用。”
蒙古兵薄居庸關,守將完顏福壽棄送遁,哲伯遂入關。金中都戒嚴,禁男子不得輒出城。蒙古游奕至都城下,金主議以細軍五千自衛奔南京。會細軍五百人自相激厲,誓死迎戰,蒙古兵多傷,問所俘鄉民:“此軍有幾?”鄉民紿之曰:“二十萬。”蒙古懼,遂襲群牧監,驅其馬而歸。金主乃止。
郭寶玉既以軍降,穆呼哩引之見蒙古主,問取中原之策。寶玉曰:“中原勢大,不可忽也。西南諸蕃,勇悍可用,宜先取之。藉以圖金,必得志焉。”又言:“建國之初,宜頒新令。”蒙古主從之,于是頒條畫五章。如出軍不得妄殺;刑獄惟重罪處死,其馀雜犯,量情笞決;軍戶,蒙古、色目人每丁起一軍,漢人有田四頃、人三丁者簽一軍,年十五以上成丁,六十破老,站戶與軍戶同;民匠限地一頃;僧道無益于國有損于民者,悉行禁止之。類皆寶玉所陳也。
冬,十月,甲辰,以金國有難,命江淮、京湖、四川制置司謹邊備。
時和議方堅,皆漫不置意,唯趙方在江陵,知金人北逼于蒙古,計必南遷,乃增修三海、八匱以壯形勢。荊門有東、西兩山,最為險要,乃筑堡于其上,增戍兵以遏敵沖。又拔土豪孟宗政等補以官,日夜為嚴備。
金命泰州刺史珠赫哷果勒齊屯兵通玄門外,金主自出巡撫諸軍。未幾,罷宣德行省,升縉山縣為鎮州,以果勒齊為防御使,權元帥右都監。
十一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先是金上京留守圖克坦鎰上言:“自國家與蒙古交兵以來,彼聚而行,我散而守;以聚攻散,其敗必然。不若入保大城,并力備御。昌、桓、撫三州,素號富實,人皆健勇,可內徙之以益兵勢,人畜財貨,不至亡失。”參政梁鏜曰:“如此,是自蹙境土也。”金主從鏜謀。鎰復奏曰:“遼東,國家根本,距中都數千里,萬一受兵,州府顧望,必須報可,誤事多矣。可遣大臣行省以鎮之。”
金主不悅,曰:“無故置行省,徒搖人心耳。”不從。鎰乃遣同知烏克遜鄂屯將兵二萬入衛中都,金主嘉之,征拜右丞相。
金簽中都在城軍。
金殺河南陳言人郝贊。
蒙古主復遣其子卓沁、察罕臺、諤格德依分徇云內、東勝、武、朔等州,下之。于是德興府、弘州、昌平、懷來、縉山、豐潤、密云、撫寧、集寧,東過平、灤,南至清、滄,由臨洪逾遼河,西南抵忻、代,無不殘破。
金赫舍哩執中之棄西京而還也,至蔚州,擅取官庫銀五千兩及衣幣諸物,奪官民馬與從行人,入紫荊關,殺淶水令。至中都,金主皆不問,以為右副元帥。執中益無所忌憚,自請兵二萬北屯宣平。金主與之三千,令屯媯州,執中不悅。
金平章政事通志思忠,參知政事完顏承裕,坐覆全軍,思忠除名,承裕責授咸平路兵馬總管,將士以其罰輕,益不用命。
金益都人楊安國,少無賴,以鬻鞍材為業,市人呼為楊鞍兒,遂自名楊安兒。泰和中,金人南侵,山東無賴往往相聚剽掠,命州縣招捕之。安兒時為群盜,亦請降,隸名軍中,累官至防御使。及蒙古兵薄中都,詔詔鐵亢敢戰軍,得千馀人,以唐古哈達為都統,安兒副之,以戍邊。安兒至雞鳴山,不進,金主驛召問狀,安兒乃曰:“平章、參政軍數十萬在前,無可慮者。屯聚雞鳴山,所以備間道透漏者耳。”金主信之。安兒亡歸山東,與張汝楫聚黨攻劫州縣,殺掠官吏,山東大擾。
夏人數擾邠、岐,金陜西安撫使檄同知轉運使事韓玉以鳳翔總管判官為都統府募軍,旬日得萬人,與夏人戰,敗之。時夏兵方圍平涼,又戰于北原,夏人疑大軍至,解去。當路者忌其功,驛奏玉與夏人有謀,金主疑之,使使者授玉河平府節度副使,且覘其軍。
先是華州李公直,以中都被圍,謀舉兵入援,而玉恃其軍為可用,亦欲為勤王之舉,乃傳檄州縣云:“事推其本,禍有所基。始自賊臣,私容奸賂,繼緣二帥,貪固威權。”又云:“裹糧坐費,盡膏血于生靈;棄甲復來,竭資儲于國計。要權力而望形勢,連歲月而守妻孥。”又云:“人誰無死,有臣子之當然;事至于今,忍君親之弗顧!勿謂百年身后,虛名一聽史臣;只如今日目前,何顏再居人世!”公直軍行有日,有違約者,輒以軍法從事,京兆統軍因謂公直據華州反,遣都統楊珪襲殺之。公直曾為書約玉,玉不預知,其書為安撫所得;及使者覘玉軍,且疑預公直之謀,即實其罪。玉囚死于華州。
十二月,辛巳,奉議郎張鎡,坐扇搖國本,除名,象州羈管。鎡,俊之孫也。初,史彌遠欲去韓侂胄,鎡預其謀,方議所以處侂胄,鎡曰:“殺之足矣。”彌遠語人曰:“真將種也!”心忌之,至是乃構以罪。
癸未,以會子折閱不行,遣官體訪江、浙諸州。
著作佐郎真德秀輪對,因論災異曰:“近歲以來,旱蝗頻仍,饑饉相踵。陛下嚴恭寅畏,不敢荒寧,憂閔元元,形于玉色,上天降康,遂以有年,亦足以觀感格之誠矣。而比者乾度告愆,星文示異。夫宮庭屋漏之邃,起居動作之微,一念方萌,天已洞監。陛下誠能守兢業之志,防慢易之私,孜孜履行,屢省無怠,則將不待善言之出,而有退舍之感矣。況今年雖告稔,民食僅充,然薦饑之馀,公私并竭。如人久病甫瘳,而血氣未平,筋骨猶憊,藥敗扶傷,正須加意,朝廷之上,未可遽忘矜恤之念也。間者內廷屢建醮事,固足以見陛下畏天之誠;然而修德行政者本也,禬禱祈請者末也,舉其末而遺其本,恐終不足以格天,矧今冬令已深,將雪復止,和氣尚郁,嘉應未臻,此古人所謂天有憂結未解,民有怨望未塞者也。”
著作郎李道傳奏言“故侍講朱熹,有《論語、孟子集注》、《大學、中庸章句》、《或問》,學者傳之,所謂擇之精而語之詳者。愿陛下詔有司取是四書,頒之太學,使諸生以次誦習,俟其通貫浹洽,然后次第以及諸經,務求所以教育人材,為國家用,且使四方之士,聞其風節,傳其議論,得以慕而效之。”又言:“紹興中,從臣胡安國嘗欲請于朝,以邵雍、程顥、程頤、張載四人從祀孔子之廟。淳熙中,學官魏掞之,言宜罷王安石父子勿祀而祀顥、頤兄弟。厥后雖詔罷安石之子雱,而它未及行。儒者相與論說,謂宜推而上之,以及二程之師周敦頤。愿陛下詔有司,考安國、掞之所嘗言者,議而行之,上以彰圣朝崇儒正學之意,下以示學者所宗,其益甚大,其所關甚重,非特以補祀典之闕而已。”會西府中有不喜道學者,未及施行。
金簽陜西兩路漢軍五千人赴中都。
金主命太子太保張行簡、左丞相布薩端宿禁中,議軍事。旋出端為南京留守。
是冬,蒙古主駐金之北境。
是歲,金賀瑞慶節使不至。
嘉定五年金崇慶元年,蒙古太祖七年
春,正月,己巳,詔:“諸路通行兩浙倍役法,著為令。”
壬申,賜李好義謚曰忠壯。
是月,金改元崇慶。
金右副元帥赫舍哩執中,請退軍屯南口,或屯新莊,移文尚書省曰:“蒙古兵來,必不能支。一身不足惜,三千兵為可憂,十二關、建春、萬寧宮且不保。”金主惡其言,下有司按問,詔數其十五罪,罷歸田里。
蒙古攻云中、九原諸郡,拔之,進取撫州,金命招討使赫舍哩糾堅、監軍完顏萬努等援之。或謂糾堅曰:“蒙古新破撫州,方以所得賜其下,馬牧于野,宜乘其不備掩擊之。”糾堅曰:“此危道也。不若馬步俱進,為計萬全。”乃遣其麾下舒穆嚕明安曰:“汝嘗使北方,素識蒙古國主,其往問以舉兵之由,不然,即詬之。”明安至蒙古軍中,如糾堅所教,俄請降,蒙古主命縛以俟,陳于獾兒觜。時金兵三十萬,號四十萬,蒙古穆呼哩曰:“彼眾我寡,弗力戰,未易破也。”率敢死士,策馬橫戈,大呼陷陣。蒙古主麾諸軍并進,大敗金兵,追至澮河,僵尸百里。
蒙古主召明安詰之曰:“爾何先詈而后降也?”明安對曰:“臣素有歸志,向為糾堅所使,恐其見疑,故如所言;不爾,何由瞻奉天顏?”蒙古主善其言,釋之,使領蒙古軍撫定云中東、西兩路。既而蒙古主欲休兵于北,明安諫曰:“金有天下一十七路,今我所得,惟云中東、西兩路而已。若置不問,待彼成謀,并力而來,則難敵矣。且山前民庶,久不知兵,今以重兵臨之,傳檄可定。兵貴神速,豈宜猶豫!”蒙古主然之,即命明安引兵而南。
蒙古兵圍威寧,金防城千戶劉伯林,逾城詣軍門請降,蒙古主許之,遣還,即以城降。伯林善騎射,為蒙古主所喜,問:“在金國居何官?”對曰:“都提控。”即授以元職,命選士卒為一軍,與鄉導圖哈同征討、招降山后諸州。
二月,壬午,罷兩淮軍興以來借補官。
詔成都路帥臣兼領敘州兵事。
三月,庚戌,馬湖蠻酋米在請降。
先是四川制置大使知蠻不可致,遣興元后軍統制劉雄等將西兵土人,自嘉、敘二州并進,又遣提刑司檢法官安伯恕往敘州節制之。官軍入蠻境,方戰,有土丁斷小酋之首,蠻人驚潰,官軍小捷。米在據羊山江之水囤,堅不肯降。囤在峻灘中,官軍不能至。安丙聞之,遺書李埴曰:“但聲言伐木造大舟進攻水囤,則蠻自降矣。”從之。米在果請降,令其徒數十詣寨納款,安邊司厚犒之。米在以墮馬為詞,終不出。
戊辰,以久雨,詔大理、三衙、臨安府、兩浙州縣決系囚。
金大旱。
金以御史大夫完顏承暉為參知政事,以參知政事孟鑄為御史中丞。
時駙馬都尉圖克坦穆延與其父知大興府南平干政事,大為奸利,承暉面質其非,金主不問。南平益貴顯用事,勢傾中外,遣所親誘治中李革以進取,革拒之。
金冊李遵頊為夏國王,夏人旋攻葭州。金人方有蒙古之難,夏人乘其兵敗,侵掠邊境,而通聘如故。
夏,四月,壬寅,詔:“自今告人從偽者,必指事實;誣告者坐之。”
五月,庚午,詔:“諸路坑冶,以通判、令、丞主之。”
癸酉,安南國王李龍卒,子昊旵嗣;尋卒,無子,以女昭圣主國事,其婿陳日煚因襲取之。李氏自公蘊八傳,凡二百二十馀年。
金武安軍節度使致仕賈鉉,起復參知政事,以完顏承暉為左丞。
金簽陜西勇敢軍二萬人、射糧軍一萬人赴中都。括挾西馬。以南京留守布薩端為河南、陜西安撫使,提控軍馬。
金河東、陜西大饑,斗米錢數千,流殍滿野。遼東招撫副使伊喇福僧出沿海倉粟,先賑其民而后奏,金主優詔獎諭。
金泰安劉二祖兵起,寇掠淄、沂二州。
六月,乙酉,禁銅錢過江。
秋,七月,戊辰,以雷雨壞太廟屋,避殿,減膳。權直學士院真德秀上疏曰:“臣博觀經籍史傳所志,自非甚無道之世,未聞震霆之驚及于宗廟者。魯之展氏,人臣耳,己卯之異,《春秋》猶謹書之。蓋震霆者,上天至怒之威,宗廟者,國家至嚴之地;以至怒之威而加諸至嚴之地,其為可畏也明矣。古先哲王,遇非常之變異,則必應之以非常之德政,未償僅舉故事而已;今日避殿、損膳之外,咸無聞焉。乃者孟秋之朔,流星示異,其占為兵,而上下恬然若不知聞,故相距才九日而震霆之變作,天于我國家欲扶持而安全之,其心至惓惓也。臣愿陛下內揆之一身,外察諸庶政,勉進君德,博通下情,深求致異召和之本,庶幾善祥日應,咎征日消矣。”
八月,甲戌朔,命左右司置進狀籍,察前斷之冤抑者罪之。
金主以有兵事,罷萬秋節之宴。
蒙古圍金西京,元帥左都監鄂屯襄率師來援。蒙古主遣兵誘之密谷口,逆擊之,一軍盡殪,襄僅以身免。蒙古主復攻西京,中流矢,乃解圍去。遣薩巴勒使于金,金人不禮之,既而悔之,議通和,未決。
舒穆嚕額森言于蒙古主曰:“東京為金根本之地,蕩其根本,中原可傳檄而定。”蒙古主然之。額森,故遼人,世為后族,遼亡,其祖率部落遠徙。額森年十歲,從其父問遼為金滅之事,即大憤曰:“兒能復之。”及長,勇力過人,善騎射,多智略,豪服諸部,金人聞其名,徵為奚部長,即讓其兄,遂深自藏匿,居北野山,射狐鼠而食。至是歸于蒙古。
九月,丙午,太白晝見。
己酉,有司上《續中興禮書》。
辛未,罷沿海諸州海船錢。
是月,四川復榷石腳井鹽。先是石腳井鹽已閉,民有犯法私煉者,制置大使安丙因復榷之。然鹽既苦惡,率以抑售土人,則私販肆行,民間不以為便。
蒙古察罕攻克金奉圣州。
冬,十月,辛巳,詔:“諸路總領官歲舉可為將帥者,安撫、提刑司舉可備將材者二人。”
金曲赦西京、遼東、北京。
十一月,庚申,朝獻景靈宮。辛酉,朝享太廟。壬戌,祀天地于圜丘,大赦。
金賑河東南路、南京路、陜西東路、山東西路、衛州旱災。
十二月,丁丑,再蠲濠州租稅一年。
壬午,詔諸路轉運使參考州縣新舊稅籍,蠲其橫增之數。
甲申,蒙古左帥哲伯攻金東京,不拔,即引去,獲金使者,遣往諭之。部將索濟倫布哈曰:“東京,金舊都,備嚴而守固,攻之未易下,以計破之可也。請易服與其使偕往說之,彼將不疑。俟其門開,繼以大軍赴之,則可克矣。”如其言,夜襲克之。
金主聞撫、桓等州俱失,始思圖克坦鎰之言,嘆曰:“早從丞相之言,不至是!”繼聞東京不守,語近臣曰:“我見丞相,恥哉!”
是冬,收兌舊會子,從湖廣總領王釜之請也。
國子司業劉?龠,請以朱熹《論語、孟子集注》立學;從之。?龠又言:“兩淮之地,藩蔽江南,干戈盜賊之后,宜加經理,必于招集流散之中,就為足食足兵之計。臣觀淮東,其地平博膏腴,有陂澤水泉之利,而荒蕪實多;其民勁悍勇敢,習邊鄙戰斗之事,而安集者少。誠能經畫郊野,招集散亡,約頃畝以授田,使無廣占拋荒之患;列溝洫以儲水,且備戎馬馳突之虞。為之具田器,貸種糧,相其險易,聚為室廬,聯以什伍,教以擊刺,或鄉為一團,里為一社,建其長,立其副,平居則耕,有警則守,有馀力則戰。”帝嘉納之,進國之祭酒。
先是遼人耶律琉格仕金為北邊千戶,及蒙古主起兵朔方,金人疑遼遺民有它志,下令:“遼民一戶,以二女真戶夾居防之。”琉格不自安,是歲,遁至隆安韓州,糾壯士剽掠其地。州發卒追捕,琉格皆擊走之,因與耶的合勢募兵,數月,眾至十馀萬,推琉格為都元帥,耶的副之,營帳百里,威震遼東。
蒙古主命按陳那衍、渾都古行軍至遼,遇之,問所從來,琉格曰:“我契丹軍也,往附大國,道阻馬疲,逗留于此。”按陳曰:“我奉命討女真,適與爾會,庸非天乎!然爾欲效順,何以為信?”琉格乃率所部會按陳于金山,刑白馬、白牛,登高北望,折矢以盟。按陳曰:“吾還奏,當以征遼之責屬爾。”
金遣完顏承裕帥軍六十萬,號百萬,攻琉格,聲言得琉格骨一兩者賞金一兩,肉一兩者賞銀亦如之,仍世襲千戶。琉格度不能敵,告急于蒙古。蒙古主命按陳、孛都歡、阿魯都罕引千騎會琉格,與金兵對陳于迪吉諾爾。琉格以侄安努為先鋒,橫沖承裕軍,大敗之,以所俘輜重獻。蒙古主召按陳還,而以楚特格副琉格屯其地。
嘉定六年金至寧元年、貞祐元年,蒙古太祖八年
春,正月,庚申,簽書樞密院事宇文紹節卒,謚忠惠。
詔:“侍從、臺諫、兩省官、帥守、監司各舉一二人。”
二月,丁丑,太白晝見。
丙戌,有司進《吏部條法總類》。
乙未,詔:“宗室毋得與胥吏通姻。著為令。”
金知大名府烏古論誼謀不軌,伏誅。
三月,癸亥,參知政事樓鑰罷。
太陰、太白與日并行,相去盡馀。
是春,耶律琉格自立為遼王,改元元統。
金以完顏弼為元帥左監軍,捍御遼東。弼請“自募二萬人為一軍,萬一京師有急,亦可以回戈自救。今驅市人以應大敵,往則敗矣。”金主曰:“我以東北路為憂,卿言京師有急,何耶?就如卿言,我自有策。以卿皇后連姻,故相委寄,乃不體朕意耶?”弼曰:“陛下勿謂皇后姻親俱可恃也。”時提點內侍局、駙馬都尉圖克坦穆延侍側,弼意譏之。金主怒甚,顧謂穆延曰:“何不叱去。”穆延乃引弼起,付有司,論以奏對無人臣禮。詔免死,杖一百,謫云內防御使。
夏,四月,丙子,以章良能參知政事。
甲午,復法科試經義法,雜流進納人不與。
五月,癸亥,流星晝隕。
丁卯,以不雨,命大理、三衙、臨安府決系囚。
戊辰,修慶元以來寬恤詔令。
是月,金改元至寧。陜西大旱。
初,金主將召赫舍哩執中至中都預議軍事,左諫議大夫張行信上書曰:“執中專逞私意,不循公道,蔑省部以示強梁,媚近臣以求稱譽,骫法行事,妄害平民。行院山西,出師無律,不戰先退,擅取官物,杖殺縣令,屯駐媯川,乞移內地,其謀略概可見矣。欲使改易前非,以收后效,不亦難乎?”行信,行簡之弟也。丞相圖克坦鎰亦以執中不可用,參知政事梁鏜亦言其奸惡,乃止。
執中善結近幸,交口稱譽,金主尋詔給半俸,預議軍事。行信復諫曰:“伏聞以執中老臣,欲起用之。人之能否,不在新舊,彼向之敗,朝廷既知之矣;今又用之,無乃不可乎!”乃寢其命。至是復用為右副元帥,領武衛軍五千人,屯通玄門外。
六月,丁丑,遣董居誼賀金主生辰。會金國亂,不至而還。
丁亥,復監司臧否守令及監司、郡守舉廉吏所知。
丙辰,詔三衙、江上諸軍主帥各舉堪為將帥者二三人。
是月,金以戶部尚書胥鼎、刑部王維為參知政事。
夏人破金之保安州及慶陽府。
秋,七月,金命左丞完顏綱行省于縉山。丞相圖克坦鎰使人謂綱曰:“果勒齊駐兵縉山,甚得人心,士皆思奮,與其行省親往,不若益兵為便。”綱既行,鎰復使人止之曰:“果勒齊措畫已定,彼之功,即行省之功也。”綱不從。
蒙古兵克宣德府,遂攻德興府。皇子圖壘、駙馬齊奇先登,拔之。蒙古主進至懷來,金副統軍王檝守隘,鏖戰三日,兵敗,見執。完顏綱、果赫哷果勒齊復以師拒戰于縉山,蒙古兵擊敗之,僵尸四十馀里。蒙古乘勝至北口。
王檝既見執,將就戮,神色不變。蒙古主問之曰:“汝曷敢抗我師!獨不懼死乎?”檝曰:“吾以布衣蒙恩,誓捐軀報國。今既僨軍,得死為幸!”蒙古主義而釋之,授都統,佩以金符,令招集山西潰兵。檝,虢縣人也。
金人恃居庸之塞,冶鐵錮關門,布鐵蒺藜百馀里,守以精銳。蒙古兵距關百馀里不能前,乃召薩巴勒問計。薩巴勒曰:“從此而北,黑樹叢中有間道,騎行可一人,臣向嘗過之。若勒兵銜枚以出,終夕可至。”蒙古主留克特卜齊與金軍相持,乃自簡銳卒與哲伯潛發,令薩巴勒前導。日暮,入谷,黎明,諸軍已在平地。疾驅入紫荊口,金人猶睡,未知也。比驚起,倉卒逆戰于五回嶺,大敗,流血被野。耶律阿哈言于蒙古主曰:“好生乃圣人之大德,興創之始,愿止殺掠以應天心。”蒙古主納之。進拔涿、易二州。遼人呼嚕布勒等獻北口,哲伯遂取居庸,與克特卜齊會。
八月,己巳朔,詔諸路監司、帥臣舉所部官吏之才行卓絕、績用章著者。
庚午,知思州田宗范謀作亂,夔州路安撫司遣兵討平之。
金右副元帥赫舍哩執中,與其黨完顏綽諾、富察祿錦、烏庫哩道喇等謀作亂。會金主以蒙古兵日近,而執中日務馳獵,不恤軍事,遣使責之。使者至,執中方飼鷂,擲殺之,遂妄稱知大興府圖克坦南平及其子駙馬都尉穆延謀反,奉詔入討。南平姻家福哈別將兵屯城北,執中以好語招而殺之,奪其兵。壬辰,自通玄門入,先遣一騎馳抵東華門,大呼曰:“達勒達至北關,已接戰矣!”既又遣一騎往,亦如之。乃使其黨圖克坦金壽召南平,南平行至廣陽門,執中手槍刺之墮馬,金壽斫殺之,并殺穆延。符寶祗候善延、護衛十夫長完顏實古訥聞亂,遽召漢軍五百人赴難,與執中戰,不勝,皆死之。
執中至東華門,門閉,金主遣其子蔣王持詔書投于門下,募能殺執中者,白身除大興尹,世襲千戶,軍民無應者。
執中欲縱火焚門,護衛色埒奇爾開門納之。執中進至大安殿,金主遙呼曰:“圣主令臣何往?”執中曰:“歸舊邸耳。”金主退人后宮。執中盡以其黨易宿衛,自稱監國都元帥,居大興府,陳兵自衛。夜,召聲妓,與其黨會歡,明日,以兵逼金主出居衛邸。
執中欲封拜其黨,令黃門入宮收璽。尚宮左夫人鄭氏掌寶璽,拒之曰:“璽,天子所用,呼沙呼人臣,取將何為?”黃門曰:“今天時大變,主上且不保,何有一璽!御侍當思自脫計。”鄭氏厲聲罵曰:“若輩宮中近侍,恩遇尤隆,君難,不以死報,反為逆豎奪璽耶?我可死,璽必不與!”遂瞑目不語,黃門出。執中卒取宣命之寶,除拜其黨數十人。召孟鑄、張行信至大興府,問曰:“汝輩向來彈我者耶?”鑄等各以正言對,執中乃遣之出,曰:“且須后命。”
丞相圖克坦鎰,時以墜馬傷足在告,聞難作,命駕將入省,或告之曰:“省府皆以軍士守之,不可入矣。”少頃,軍士索人于閭巷,鎰乃還第。
執中欲僣位,召禮部令史張好禮,欲鑄監國元帥印。好禮曰:“自古無異姓監國者。”執中乃止。以鎰人望,乃詣鎰訪之。鎰從容謂曰:“升王,章宗之兄,顯宗長子,眾望所屬,元帥決策立之,萬世之功也。”執中默然。乃遣宦者李思中弒金主于邸。
時完顏綱將兵在外,執中使綱子安和作家書,使親信人召綱。綱至,囚之憫忠寺。旋押至市口,數以失四州、敗縉山之事,殺之。因盡撤沿邊諸軍赴中都、平州騎兵屯薊州以自重。遣圖克坦銘等迎升王從嘉于彰德。甲辰,至中都,即皇帝位。拜執中太師、沿書令、元帥,封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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