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紀一百三十五 起重光大荒落十月,盡十二月,凡三月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
紹興三十一年金大定元年
冬,十月,詔曰:“朕履運中微,遭家多難。八陵廢祀,可勝抔土之悲;二帝蒙塵,莫贖終天之痛。皇族尚淪于沙漠,神京猶陷于草萊,銜恨何窮,待時而動。未免屈身而事小,庶期通好以弭兵。屬強敵之無厭,曾信盟之弗顧,怙其篡奪之惡,濟以貪殘之兇,流毒遍于陬隅,視民幾于草芥。赤地千里,謂暴虐為無傷;蒼天九重,以高明為可侮。輒因賀使,公肆嫚言,指求將相之臣,坐索漢、淮之壤。皆朕威不足以震疊,德不足以綏懷,負爾萬邦,于茲三紀,撫心自悼,流涕無從。方將躬縞素以啟行,率貔貅而薄伐,取細柳勞軍之制,考澶淵卻敵之規。詔旨未頒,歡聲四起。歲星臨于吳分,冀成淝水之勛;斗士倍于晉師,當決韓原之勝。尚賴股肱爪牙之士,文武大小之臣,戮力一心,捐軀報國,共雪侵凌之恥,各肩恢復之圖。播告邇遐,明知朕意。”
四川宣撫使吳璘以檄告契丹、西夏、高麗、渤海、達勒達諸國及河北、河東、陜西、京東、河南等路官吏軍民。
江、淮制置使劉锜至盱眙軍。
浙西副總管李寶以舟師至東海縣。
先是魏勝既得海州,久之,官軍不至,城中之人始知其無援,然業已背金,不敢有貳心。勝懼,乃推寶之子承節郎公佐領州事,自出募兵,得數千人,往攻沂州。有女真萬戶之妻王夫人者,陽引兵避之;勝入城,遇伏,與戰,大敗,僅以身免。勝復還海州,金兵圍之。寶聞,麾兵登岸,以劍畫地曰:“此敵界,非復吾境,當力戰!”因握槊前行,接敵奮擊,士無不一當十。金人驚出意外,亟引去,于是勝出城迎寶。寶維舟犒士,遣辯者四出招納降附。時山東豪杰開趙、明椿、劉異、李機、李仔、鄭云等,各以義旗聚眾。趙與耿京所部馬軍將王世隆合共攻城陽軍。城陽軍者,密州之莒縣,陷后改焉。趙等聞寶來,遣使至軍前納款,寶以為修武郎。會金人自汴州遣五百騎至城陽軍解圍,趙等散去,世隆以其軍屯日照縣境。寶舟至膠西縣,遣提舉一行事務曹陽佯借民馬,與小吏徐堅往迎之,世隆以其眾降。后數日,開趙亦至。寶以世隆、趙并為山后都統制,以侍官軍進攻,且為聲援。
辛丑,金人自渦口系橋渡淮。
先是池州都統制李顯忠提兵在壽春、安豐之間,欲回軍廬州,徐觀其變。至謝步,諜報敵自正陽渡淮矣,參議官劉光輔曰:“若欲尋戰地,豈可退卻!宜據形勢之地,結壘以待之。見利則進,策之上也。”顯忠從之,得低山深林,可以設伏。顯忠率心腹百馀騎,轉山取路。敵直掩顯忠之背,顯忠覺之,率諸將邀截,獲數人。俄聞敵大至,遂自峽山路渡大江以歸。顯忠軍中有中侍大夫至小使臣官告付身僅二十道,是役也,書填悉盡,中侍大夫王光輔及統制官孔福等受之。
癸卯,少保、四川宣撫使吳璘兼陜西、河東招討使,太尉、江淮浙西制置使劉锜兼京東、河北東路招討使,起復寧遠軍節度使、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閔兼京西、河北西路招討使。
金主至安豐軍,又破蔣州。
秘閣修撰、淮南等路制置使司參議官陳桷,直敷文閣、荊湖北路轉運副使李植,并兼逐路招討司隨軍轉運副使,應辦劉锜、成閔軍錢糧。
乙巳,劉锜自盱眙軍引兵次淮陰縣,留中軍統制劉汜、左軍統制員锜守盱眙。
時金人將自清河口放船入淮,锜列諸軍于運河岸以扼之,數十里不斷,望之如錦繡。金人以鐵騎列于淮之北,望之如銀。
右文林郎曹伯達,改右宣議郎。
伯達初權知虹縣簿,焚金詔不拜,上命改京秩,秦檜抑之不行。至是自陳而有是命。
丙午,金人立其東京留守曹國公褒為皇帝。
時金人困于虐政,洶洶欲為變。完顏默音詢以擁立留守,眾皆曰:“是太祖之孫,當立。”于是入府求見。褒才出,則庭下悉呼萬歲,遂即位。丁未,改元大定,大赦。數前主過惡,弒皇太后圖克坦氏,殺太宗及宗翰、宗弼子孫及宗本諸王,毀上京宮殿,殺遼豫王、宋天水郡公子孫等數十事。以完顏默音為右副元帥,高忠建為元帥左監軍,完顏福壽為右監軍。
戊申,三省、樞密院奏招納歸附正人賞格:應接納金人萬戶或蕃軍千人者,補武翼郎,下至蕃軍五人、漢軍十人者,補進勇副尉,凡十等。如蕃、漢簽軍自能歸附者,并優補官資。有官人優加升轉,仍不次擢用。降黃榜曉諭。
金主亮率師渡淮。是夜,漏下二鼓,王權自廬州引兵遁,屯昭關。
初,金主亮在壽春,欲渡淮,系浮橋已成。邏者獲權軍擺鋪數人,中有一曹司,金主亮見之,問權所在,曹司曰:“在廬州。”又問:“有兵幾何?”曰:“五萬。”金主亮曰:“是也,吾知之矣。”乃以金十馀兩遣曹司,且令附書與權。
權聞金已渡淮,遂自廬州退兵,沿路作虛寨以疑敵。有游騎為權軍所執,權與之酒,問其虛實,有都壕寨者曰:“大金起兵六十萬,以十萬出清河口,不戰,但為疑兵以當淮東之軍;以二十萬分往京西;三十萬隨國主來,其十萬人出戰,十萬人護駕,十萬人奪淮渡江。”權曰:“不可當也,宜引避之。”遂退保和州。
己酉,金主褒以新立,饗將士,賜官賞各有差,仍給復三年。會尚書省請以從軍來者補諸局承應人及官吏闕員,金主曰:“舊人南征者即還,何以處之?必不可闕者,量用新人可也。”
庚戌,直秘閣、知廬州、主管淮西安撫司公事龔濤棄城走。
時諜報敵兵至北門外二十里,濤聲言將本州人馬往無為軍等處措置捍御,委修武郎、添差本州駐泊兵馬都監楊春權州事。
辛亥,江淮制置使劉锜,令淮東副總管張榮選所部戰船六十五艘,民兵千人,赴淮陰軍前使喚。
先是有詔調淮東丁壯萬人付榮,于射陽湖等處緩急保聚。時淮東遭水災,民多乏食,锜請日給民兵錢米及借補首領官資以為激勸,而轉運使楊抗令榮分其兵之半歸農,半給錢米。至是調赴軍前者,皆潰逸不歸,榮卒不能軍。
金人破滁州。
初,金主亮既渡淮,令萬戶蕭琦以十萬騎自花靨鎮由定遠縣取滁陽路至揚州。琦至藉塘,駐軍數日,先以百馀騎攻清流關,南軍無與敵者。又二日,遂長驅入關,直抵滁州,右朝奉大夫、知州事陸廉棄城去。金兵所過,皆不殺掠,或見人,則善諭之使各安業。有軍人遺火焚民居草屋一間者,立斬之,乃揭榜以令過軍。
初,淮南轉運副使楊抗,令州縣鄉村臨驛路十里置一烽火臺,其下積草數千束;又令鄉民各置長槍,崔督嚴切,人甚苦之。至是金入滁州界,方以乏馬芻為患,而所得積草甚眾,又鄉民皆棄槍而去,盡為金人所取。琦之深入也,每過險阻,憂必有備,至則全無守御,如蹈無人之境,金甚笑其失計焉。
壬子,皇子寧國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建王瑋為鎮南節度使,以明堂恩也。
江淮制置使劉锜得金字牌,遞報淮西敵勢甚盛,令锜退軍備江。時锜在淮陰,與金人隔淮相持已數日。至是清河口有一小舟順流而下,锜使人邀取之,有粟數囊而已。锜曰:“此探水勢者也。”俄頃,金人各抱草一束作馬頭以過舟,舟約數百艘,有載糧往濠州者,有載激犒之楚州、揚州者,溯流牽挽,其勢甚速。锜募善沒者鑿舟沈之,金人大驚。
先是淮南轉運副使楊抗,聚民為水寨,以土豪胡深充都統領。抗在淮陰,見锜與金人相持,自言欲守水寨,且催督錢糧,應副大軍,乃棄其軍而去,遂渡江,居江陰軍。
癸丑,金人圍廬州,修武郎、添差兵馬都監、權州事楊春,勒兵乘勢突陣以出,過中派河,率鄉兵守焦湖水寨。
甲寅,劉锜遣兵渡淮,與金人戰。
先是锜遣前司策應右軍統制王剛等間以兵數百渡淮,金人退卻,官軍小勝。既而金人悉眾來戰,锜不遣援,節次戰沒者以千數;至是又遣刀斧手千人渡淮,或進或卻,以退無歸路,死者什七八。
金主亮至廬州城北之五里,筑土城居之,道獲白兔,語李通曰:“武王白魚之兆也。”
江州都統司將官張寶復入蔣州。
蔣州既為金人所破,詔戚方措置收復。金聞南軍且至,遂退去。
金人侵樊城。
先是都統制吳拱至襄陽,欲屯萬山小寨,或襄陽失利則西入蜀,諸軍皆洶洶不定。時荊南軍新創,金將劉萼擁眾十萬,揚聲欲取荊南,又欲分軍自光、黃搗武昌。朝廷以金昔嘗由此入江西,慮搖根本,令拱遣兵護武昌一帶津渡。拱將引兵回鄂,宣諭使汪澈聞之,馳書止拱,而自發鄂之馀兵進戍黃州。拱還襄陽,嘗褊躁不自己。會劉萼取通化軍,前一夕,牛首鎮莊家三人縋城入襄陽,告以金人且至,拱疑之,不為備。翼日,金騎三千忽至樊城,欲奪浮橋,徑至城下。自講好后,樊城不修筑,多缺壞,副將翟貴,部將王進,時以兵二百戍焉。統制官張順通,以百騎巡逴,與敵遇,擊之。會系浮橋未成,敵不得濟。二將引兵出戰,拱登城,漸出兵御之,敵少卻。金人三卻至竹林下,鐵騎突出,官兵遂敗。拱以四舟渡師助之,阻風不至,二將俱死,士卒半掩入水中。至晚,金兵退。是役也,以大捷聞;武功大夫張平未嘗出兵,亦以奇功遷中衛大夫。軍中謂之“樊城功賞。”
乙卯,命學士院撰祝文,具述國家與金和二十馀年,備存載書,今無故渝盟,師出誠非得已之意,以告天地、宗廟、社稷、諸陵及岳瀆諸神。
江淮制置使劉锜聞王權敗,乃自淮陰引兵歸揚州。淮甸之人,初恃锜以為安,及聞退軍,倉卒流離于道,死者十六七。
锜之未退也,檄淮東副總管張榮以所部人船盡赴淮陰,是日,榮被檄即發泰州,至楚州則大軍已退,其所統民兵皆驚潰。榮收散亡僅千人,至邵伯埭,決運河水入湖以自保焉。
金主亮入廬州,召城外被擄百姓數十人,親自拊循,使之歸業,人賜銀十兩。
興元府都統制姚仲遣忠義統領王俊率官兵義士至盩厔縣,遇金人于東洛谷口,破之。
侍衛步軍司右軍統制邵宏淵以左右二軍至真州。
金州都統制王彥遣統制官任天錫、郭諶等領精兵出洵陽,至商州豐陽縣,克之。
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引兵至蔣州。
先是江州都統制戚方,奏以武德大夫、本司副將張存權知蔣州,以所部三百守之。撙既至,以本軍將官蘭秉義權知州事,存力爭,不聽,遂與其眾之沙窩。
左武大夫、建康府駐答刂、御前破敵軍統制姚興,與金人戰于尉子橋,死之。
先是王權既屯昭關,將士猶有欲戰之心。權引兵先遁,金以鐵騎追及尉子橋,興以所部三千人力戰。權置酒仙山上,以刀斧自衛,殊不援興。自辰至申,興出入三四,殺敵數百。統制官戴皋下道避敵,敵遂假立權幟以誘,興奮入,與其徒拱衛大夫、忠州防御使鄭通等五十人俱陷,死之。事平,贈興容州觀察使,即其地立廟。
中書舍人、權直學士院虞允文,聞王權至濡須,知事急,度權與劉锜必俱退,遂率侍從數人同見輔臣,言權退師,已臨江口,必敗國事。尚書右仆射朱倬、參知政事楊椿皆曰:“權自言退師以導敵深入,身當其沖,令步軍司左軍統制邵宏淵出其右,池州都統制李顯忠出其左,夾攻之。”允文等力辯其不然,且言權為走計,倬等猶以為不然。丁巳,果得王權敗歸報,中外大震。
帝召太傅和義郡王楊存中,同宰執對于內殿。帝諭以欲散百官浮海避敵,左仆射陳康伯曰:“不可。”存中言:“敵空國遠來,已臨淮甸,此正賢知馳騖不足之時,愿率將士北首死敵。”帝喜,遂定親征之議。
少保、奉國軍節度使、四川宣撫使吳璘,封成國公,以明堂恩也。
閤門宣贊舍人、知均州武鉅,遣總轄民兵荀琛、將官李元等領兵進取,右奉議郎、知房州司馬倬,遣鄉兵二千為援,且濟其軍食。琛等復鄧州。
金主褒出東京內府之器物金銀贍軍吏。
戊午,知樞密院事葉義問督視江、淮軍馬;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虞允文參謀軍事;樞密院檢詳諸房文字洪邁,秘書省校書郎馮方,并參議軍事。
權禮部侍郎黃中請為欽宗作主祔廟,從之。
侍衛步軍司左軍統制邵宏淵,及金統軍蕭琦戰于真州胥浦橋西。
琦自滁州引兵至瓦梁,扼滁河不得渡,執鄉民歐大者問之。大以紹興十一年韓世忠以數百騎往定遠縣,虛驚而回,至瓦梁,盡毀民居以為浮橋,恐金人效之,乃答以有路,自竹岡鎮可徑至六合縣,琦從之,俾為鄉導,遂迂路半日,故六合居人皆得逃去。
宏淵在真州,方飲酒,有報金人且至者,亟率眾,相遇于胥浦橋。宏淵命將官三人拒于橋上,金人弓矢如雨,我師多死。城中老弱皆竄避,惟守家強壯猶登城以觀。正爭橋間,敵實草以渡河,三將皆死。宏淵率親隨軍入城,掩關以拒,軍民皆奔江上,得舟渡江以免。宏淵毀閘板,退屯于揚子橋,真州遂破。金人得城不入,徑自山路攻揚州。
江淮制置使劉锜軍還至邵伯埭,聞金攻真州,疑揚州已不守,未敢發。會探者報揚州城上旗幟猶是官軍,锜曰:“真州雖失,揚州猶為國家守,當速進。”乃自北門入,見安撫使劉澤。澤以城不可守,勸锜退屯瓜洲,锜令諸軍憩歇,徐圖所向。
金州統制官任天錫復商洛縣。
己未,鑄樞密行府之印。
詔翰林學士何溥祠馬祖,又命招討使祃祭于軍中。
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引兵渡淮,攻蔡州。撙在信陽軍,聞金人已至淮右,曰:“此可以進兵搗其虛矣。”遂行。
金州統制官任天錫等復商州,獲其守將昭毅大將軍完顏守能;同知州、武騎尉馬彥降。
時關陜空虛,華州密邇商、鄧,人心驚搖,金所命蒲城令與尉皆遁去。丞喬扆召耆老告之曰:“事勢若此,南軍且至,爾等何以御之?”皆曰:“有降而已。”扆曰:“即偏師至,南軍奔潰不暇,從之而去者死于蹂躪;其不能出者,責以背叛,孥戮之。莫若一心固守,此萬全策也。”既而有謀翻城內附者,扆執而戮之,眾乃止。
庚申,太傅、寧遠軍節度使、醴泉觀使和義郡王楊存中為御營宿衛使。
初,王權之未敗也,權禮部侍郎黃中為帝言:“淮西將士不用命,請擇大臣督諸軍。”至是又率同列言存中不可遣狀甚力,不聽。
趙撙破褒信縣。
建康府都統制王權自和州遁歸。
權聞敵且至,給其眾曰:“已得旨,棄城守江矣。”遂引兵登車船渡江,屯于東采石。
金人入和州。
初,金兵至近效,猶未知王權棄軍而歸也。后軍統制韓霖最后出城,乃縱火,城中喧亂,金人聞之曰:“南軍遁矣!”遂進兵入城。城中糗糧、器械,并委于路。敵勢奔突,軍民自相蹂踐及爭渡溺死者,莫知其數。將士憤怒號呼,指船詆詈,皆以權不戰誤國為言。統制官時俊殿后,以弩伏道傍,敵騎稍止。潰兵往往棄甲,抱蘆葦浮江而渡,得生者什四五。
壬戌,詔以金人背盟好,勞我將士,蒙犯矢石,自今月二十四日,當避正殿,減常膳。
尚書戶部侍郎劉岑兼御營隨軍都轉運使,先往沿江措置。寧國軍節度使、池州駐答刂御前諸軍都統制李顯忠為御營先鋒都統制,隨州觀察使、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李捧為前軍都統制,右武大夫、高州刺史苗定為右軍統制,武經郎、閤門宣贊舍人、殿前司摧鋒軍統制郭振為左軍統制,翊衛大夫、利州觀察使劉銳為中軍統制,仍命顯忠屯蕪湖以扼裕溪口之沖,且為王權聲援。
捧嘗請斷吳江橋以扼金,或又欲塹常熟之福山以斷其騎軍,徽猷閣直學士、知平江府洪遵曰:“審爾,是棄吳以西邪?”凡堂帖、監司符移,皆收不行。
成忠郎、閤門祗候、東南第二副將都遇知濠州。召降授武顯大夫、吉州刺史、知濠州劉光時還行在。時州已不守,光時寓治橫澗山寨。
殿中侍御史杜莘老,請令勛臣、戚里、內侍之家,獻家財以助國,仍加優賞,從之。
資政殿學士、知建康府張燾始至視事。先是建康居民驚移而去者十五六,及燾至,人情稍安。
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至新蔡縣。金人所命令佐率眾迎敵,撙一鼓破之。
江、淮、浙西等路制置使劉锜,退軍瓜洲鎮。金破揚州。
初,邵宏淵既失利,金人徑攻揚州,屯于平山堂下。宏淵亦退在揚子橋南,毀閘板而渡,揚州軍民皆傾城而奔。锜乃退軍,自南門外拆民屋,為浮橋,諸軍過絕,即毀橋,由東門而去。守臣武功大夫、榮州刺史劉澤亦奔泰州,往通州渡江,入平江府。
金主褒以前臨潢尹完顏晏為左丞相。旋以詔諭南京太傅、尚書令張浩。
癸亥,詔侍從百官更互赴行在所供職。先令翰林學士何溥、吏部侍郎凌景夏、張運、給舍金安節、劉珙、臺諫梁仲敏、杜莘老、吳芾、禮官王普、尚書郎徐度、薛良朋、余時言、柳大節、姚寬從行,仍命景夏等分攝六曹職事。時權兵部侍郎陳俊卿措置海道,而戶部侍郎劉岑、中書舍人虞允文先往建康,從官兩省留臨安者,惟汪應辰、徐嘉、黃中、路彬、許尹、唐文若六人而已。寬,舜明子也。
始,有司辨嚴,用紹興七年故事。杜莘老為帝言:“今親征與曩日事異,宜皆從簡以幸所過郡縣。”帝曰:“此行中宮及內人不往,止與建王行,欲令遍識諸將耳。”乃命王府直講史浩從行。自金人侵攻江、淮,一時宿將,莫不震怖惕息,獨王處之恬然不懼,廷臣有奏請王為元帥者。及扈行,邊遽日至,王預料某所可守,某所可攻,某人可用,后率如所言。
王權自采石夜還建康,既而復如采石。時金主亮率大軍臨西采石楊林渡已數日,權與左朝請大夫、知太平州王傅,猶庇匿不以聞,州學諭汪馀慶與教授蔣繼周同往見傅責之,傅氣奪,一日發八奏。初奏言金人已攻采石而不言東西,朝廷大驚,三省、樞密院吏皆挈家出,都人驚疑不可止。次報金人已到楊林而不言楊林渡,朝廷莫知其在江之南北,益懼;因遣人于閭巷間求當涂、歷陽人,問楊林所在,夜二鼓,乃得一士人,言楊林,西采石之渡口也,于是驚疑稍定。
甲子,特進、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和國公張浚,復觀文殿大學士、判潭州;左大中大夫、提舉臨安府洞霄宮湯鵬舉,復資政殿學士,知太平州。
趙撙下平興縣。
忠義統領柳萬克伏羌城。
右武大夫、興州前軍統制兼主管中軍軍馬吳挺,邵州防御使、知文州、節制軍馬向起,敗金人于德順軍之治平寨。
先是金遣兵之涇原,宣撫招討使吳璘,命起、挺率所部捍御,過德順,遇金游騎二千馀與官軍接,遂駐于治平。統領官劉海,將官曹建,以數百騎掩擊之,斬其將潑察,生俘數百人,入其郭,金恐,乃得去。宣撫司第賞,首先出陳破敵者為奇功,進官四等,其下各有差。挺,璘之子也。
金主褒遣伊喇紥巴招契丹部耶律斡罕。
乙丑,鎮江府左軍統領員琦,及金人戰于揚州皂角林,敗之。
初,金人既得揚州,即遣兵逐劉锜,與南軍相尾。至是全軍來爭瓜洲渡,锜命統制官賈和仲、吳超等拒之于皂角林。琦陷重圍,下馬死戰數十合。中軍第四將王佐以步卒百有四人往林中設伏,金兵既入,強弩俄發。金人以運河岸狹,非騎兵之利,稍引去,遂大敗之,斬統軍高景山,俘數百人。
時諸處以捷旗報行在者絡繹于道,市人語曰:“日聞報捷可喜,但一報近如一報亦可憂。”
督視軍馬葉義問讀锜捷報,至金兵又添生兵,顧謂侍吏曰:“生兵是何物?”聞者皆笑。當時謂之“兔園樞密”。
丙寅,浙西馬步軍副總管李寶,與金舟師遇于密州膠西縣陳家島,大敗之。
初,金主亮用降人倪詢、商簡、梁三兒等計,造戰船數百,使工部尚書蘇保衡等統之,約以十月十八日至海門山,入錢塘江,事畢,來江上迎報。
金舟泊唐家島,寶舟泊石臼山,相距三十馀里,而北風日起,寶憂之。有大漢軍水手數百來降,大漢軍,所簽上等戶也,皆富豪子弟,寶問之,得北軍事實。裨將曹洋請逆戰,知朐山縣高敞曰:“不可。彼眾我寡,宜避之。”洋曰:“彼雖眾,皆不諳海道。且降人云女真在船中惟匍匐而睡,略不能動,雖眾何為?況我深入至此,前逆大敵,欲退,其可得乎?”寶伺金人未覺,遣洋與裨將黃端禱于石臼神祈風,夜漏將盡起碇,南風漸應,眾喜,爭奮。俄頃,薄敵船,鼓聲震壘,金人失措。金帆皆以油纈為之,舒張如錦繡,綿亙數里,忽為波濤卷聚一隅,窘蹶無復行次。船中有火起者,寶命以火箭射之,著其油帆,煙焰隨發,延燒數百艘。火不及者猶前拒,寶進軍躍登其舟,短兵擊刺,殪之舟中,其簽軍脫甲而降者三千馀人。獲其副都統、驃騎上將軍、益都府總管完顏正嘉弩等五人,斬之。保衡舟未發,亟引去;獲倪詢等三人及金詔書印記,與器甲、糧斛以萬計。
江淮制置使劉锜在瓜洲四日,無日不戰。锜恐人心不固,乃遣人自鎮江取妻子以安人心。至是有詔令锜專防江上。會锜病已劇,遂肩輿渡江,留其從子中軍統制官汜,以千五百人塞瓜洲渡。
知均州武鉅遣將與忠義軍復盧氏縣。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出金人不意,于宿草間乘風縱火,鼓噪而進,金兵披靡。撙率親兵沖擊,斬其總管楊寓,遂整眾入城,秋毫無犯。宣諭使汪澈以撙提舉諸軍。
先是朝命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閔統諸軍為王權之援,武昌令薛季宣獻策于汪澈,謂:“閔軍已得蔡,有破竹之勢,宜守便宜勿遣,令閔乘虛下潁昌,趨汴京,金人內顧,必驚潰。”澈不果用。
丁卯,詔:“蔡京、童貫、岳飛、張憲子孫家屬見拘管州軍,并放令逐便。”用中書門下省請也。于是飛妻李氏與其子霖等皆得生還焉。
知樞密院事葉義問至鎮江,權立行府。
中書舍人兼參謀軍事虞允文見太尉劉锜,問兵敗狀,锜曰:“锜當上還制置、招討二印耳。”允文曰:“國事如此,公持是印欲安所歸乎?”锜慚不能答。
金州統制官任天錫自商州遣兵會虢州忠義首領辛傅等取朱陽縣,降其知縣事、奉議大夫劉楫、商洛都監、供奉班祗應王元賓,俘女真九人。
初,金主褒既立,遣通事蕭恭持赦詔撫定州縣。及中都,權留守拒而不從,恭立誅之,大興尹李天言懼而聽命。于是自黃河以北皆下之。
左丞相張浩自汴京錄赦詔,馳以報金主亮,亮嘆曰:“朕欲候江南平,復取一戎衣大定之義以紀元,是子乃先我乎!”即遣右議軍郭瑞孫回眾還攻,令盡誅黃河以北之叛己者。
十一月,己巳朔,詔:“樞密院招效用二千人,令忠銳第五將張耘措置。”
是日,金州統制官任天錫攻虢州。金守臣兼信迎敵不勝,遁去,遂復虢州。
知樞密院事葉義問在鎮江,得知建康府張燾狀,言金人侵采石為渡江計,勢甚危,乞急保江、淮。時制置使劉锜還屯鎮江,病已劇。義問乘大舟,以二校執器械,立馬門左右,至鎮江,聞瓜洲軍與金人相持,惶遽失措。時江水低淺,沙洲皆露,義問役民夫掘沙為溝,深尺許,沿溝栽木枝為鹿角數重,曰:“金人若渡江,姑此障之。”鄉民執役,且笑曰:“樞密肉食者,其識見乃不逮我輩食糖籺人。一夜潮生,沙溝悉平,木枝皆流去矣。”會建康告急,義問乃遵陸而進。
金主褒以左丞相晏兼都元帥;辛未,以尚書李石參知政事。
壬申,觀文殿大學士、新判潭州張浚,改判建康府兼行宮留守。召資政殿學士、知建康府張燾赴行在。
寧國軍節度使、池州駐答刂御前諸軍都統制李顯忠為建康府駐答刂御前諸軍都統制,親衛大夫、常德軍承宣使、侍衛步軍司右軍統制邵宏淵為池州駐答刂御前諸軍都統制。
詔:“進納授官人,并損其直十分之二,與免銓試,仍作上書獻策名目,理為官戶,永不沖改。”自下鬻爵令半年,愿就初品文階者才一人,言者請損其直以招來之。
鎮江府中軍統制劉汜,及金人戰于瓜洲鎮,敗績。
時金人以重兵搗瓜洲,權都統制李橫引諸軍迎戰。葉義問督鎮江駐答刂后軍渡江,眾皆以為不可,義問強之。未著北岸,義問懼怯見于顏色,即令向西去,曰:“欲往建康府催諸軍起發。”市人皆媟罵之。汜提本部兵先走,諸軍皆不進。橫以孤軍不可當,亦遁,失其都統制印。金人鐵騎掩至江上,左軍統制魏俊,后軍統制王方,戰死柳林中,皆金瘡被體。汜性驕惰,不習軍事,至是卒敗。
義問離鎮江三十里,至下蜀鎮,有急遞云:“官軍敗退,瓜洲渡為金人所據。”義問大驚,問:“山路可通浙東否?”諸將皆喧沸曰:“樞密不可回,回則不測。”左右亦懼,乃請義問速趨建康。
江州右軍統制李貴引兵至潁河,焚金人糧舟,獲金帛甚眾,遂進攻潁昌。
金人以百騎至無為軍,左朝奉大夫、知軍事韓髦先遁去,井邑悉為惡少所爇。
癸酉,淮寧陳亨祖執金同知陳州完顏耶嚕,以城來歸。亨祖,州大豪也,詔以為武翼大夫、忠州刺史、知淮寧府。
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官趙撙去蔡州以援成閔,留從義郎、鄂州駐答刂御前軍正將李詢知州事。詢,蔡州人也。于是金人所命刺史蕭懋德,復入城據之。
甲戌,罷王權赴行在,以李顯忠代之;命中書舍人、參謀軍事虞允文往蕪湖,趣顯忠交權軍,且犒師采石。
時知建康府張燾,至府才十馀日,夜漏下二鼓,允文扣府門求見曰:“此何時,而公欲安寢乎?”燾曰:“日來人情洶洶,太守不鎮之以靜,必不安。雖然,舍人何以見教?”允文曰:“諜者言敵以明日渡江,約晨炊玉麟堂,公何以策之?”曰:“燾以死守留鑰,遑恤其它!舍人平日以名節自任,正當建奇功以安社稷。”允文曰:“此允文之素志,特決公一言耳。”
先是金主亮為內變所撓,自將細軍駐和州之雞籠山,用內侍梁漢臣議,將自采石濟。乃攜千馀騎謁西楚霸王祠,嘆曰:“如此英雄,不得天下,誠可惜也!”
乙亥,金主亮臨江筑壇,刑白、黑馬各一以祭天,以一羊一豕投于江中,召都督昂、副都督富里琿謂之曰:“舟楫已具,可以濟江矣。”富里琿曰:“臣觀宋舟甚大,我舟小而行遲,恐不可濟。”金主亮怒曰:“爾昔從梁王追趙構入海,豈皆大舟耶?明日汝與昂先濟!”昂聞欲令之渡江,悲懼,欲亡去。及暮,金主亮遣人諭之曰:“前言,一時之怒耳,不令先過江也。”
丙子,中書舍人,督視江淮軍馬府參謀軍事虞允文,督舟師敗金兵于東采石。
允文未至采石十馀里,聞鼓聲振野。允文見官軍十十五五坐路傍者,問之,眾曰:“王節使在淮西聲鼓,令棄馬渡江。我曹皆騎士,今已無馬,我曹不解步戰也。”
從者皆勸允文還建康,曰:“事勢至此,皆為它人壞之。且督府直委公犒師耳,非委督戰也,奈何代人任責!”允文不聽,策馬至采石,趨水濱,望江北敵營,不見其后,而權馀兵才萬八千人,馬數百而已。
金主亮遣武平軍都總管阿林、武捷軍副總管阿薩率舟師先濟,宿直將軍溫都沃喇、國子司業梁欽等皆從戰。金主亮登高臺,張黃蓋,被金甲以觀戰。
南師已為遁計,允文召其統制張振、王琪、時俊、戴皋、盛新等與語,謂之曰:“敵萬一得濟,汝輩走亦何之?今前控大江,地利在我,孰若死中求生?且朝廷養汝輩三十年,顧不能一戰報國?”眾曰:“豈不欲戰,誰主者?”允文曰:“汝輩止坐王權之繆至此,今朝廷已別選將將此軍矣。”眾愕立曰:“誰也?”允文曰:“李顯忠。”眾皆曰:“得人矣!”允文曰;“今顯忠未至而敵已過江,我當身先進死,與諸軍戮力決一戰。且朝廷出內帑金帛九百萬緡,給節度、承宣、觀察使告身皆在此,有功即發帑賞之,書告授之。”眾皆曰:“今既有主,請為舍人一戰!”允文即與俊等謀,整步騎陳于江岸,而以海鰍及戰船載兵駐中流擊之。時水軍將蔡甲、韓乙各有戰艦,皆唯唯不動,乃急命當涂民兵登海鰍船踏車。軍人說諭民兵曰:“此是必死之地,若齊心求生,萬一有得歸之理。”民兵皆然之。
布陳始畢,風大作。金主亮自執小紅旗,麾舟自楊林口尾尾相銜而出。金所用舟,皆撤和州民居屋板以造,及掠江兵渡舟,舟中之指可掬。敵始謂采石無兵,且諸將盡伏山崦,未之覺也,一見,大驚,欲退不可。敵舟將及岸,南軍小卻。允文往來行間,顧見時俊,撫其背曰:“汝膽略聞四方,今立陳后,則兒女子耳。”俊回顧曰:“舍人在此。”即手揮雙長刀出陳。江風忽止,南軍以海鰍船沖敵舟,舟分為二。南軍呼曰:“王師勝矣!”遂并擊金人。金人所用舟,底闊如箱,行動不穩,且不諳江道,皆不能動,其能施弓箭者,每舟十數人而已,遂盡死于江中。有一舟漂流至薛家灣。薛家灣者,采石之下數里,有王琪軍在焉,以勁弓齊射,舟不得著岸,舟中之人往往綴尸于板而死。是役也,戰艦終不出,允文追蔡、韓二將,各鞭之百。金士卒不死于江者,金主亮悉敲殺之,怒其舟不能出江也。
初,金主亮問:“頃年梁王何以得渡江?”或答曰:“梁王自馬家渡過江,江之南雖有兵,望見我軍即奔走,船既著岸,已無一人一騎。”金主亮曰:“吾渡江亦猶是矣。”
楊林口出舟,當涂之民在采石上下登山以觀者,十數里不斷。金主亮望之曰:“吾放舟出江,而山上人皆不動,何也?”
方敵舟未退,會淮西潰卒三百人自蔣州轉江而至,允文授以旗鼓,使為疑兵。敵既敗去,允文即具捷以聞,且椎牛酒以勞軍。夜半,復布陳待敵。
琪,德子。新,亳州人。張俊下亳州,新挈家來歸,嗣奏授正使兼閤職,漸升為正將,隸中軍,至是為水軍統制。
金州統制官任天錫取商洛、豐陽諸縣。
丁丑旦,虞允文、盛新引舟師直楊林河口,戒曰:“若敵船自河出,即齊力射之,必與爭死,毋令一舟得出。如河口無敵船,則以克敵神臂弓射北岸。”新即駐舟江心,齊力射敵,敵騎望見舟師,遽卻,其上岸者悉陷泥中斃,南軍復于上流以火焚其馀舟。允文再具捷奏,且言:“敵軍鼎來,臣不當便引去,且留此與統制官同謀戰守,須俟一大將至,乃敢還建康。”
金主亮既不得濟,乃口占詔書,命參知政事李通書之,以貽王權曰:“朕提兵南渡,汝昨望風不敢相敵,已見汝具嚴天威。朕今至江上,見南岸兵亦不多,但朕所創舟,與南岸大小不侔,兼汝舟師進退有度,朕甚賞愛。若盡陪臣之禮,舉軍來降,高爵厚祿,朕所不吝。若執迷不返,朕今往瓜洲渡江,必不汝赦!”遣瓜洲所掠鎮江軍校尉張千,拏舟持書至軍前,將士皆變色,允文亟曰:“此反間也,欲攜我眾耳。”時新除都統制李顯忠亦自蕪湖至,謂允文曰:“雖如此,亦當以朝廷罪王權之事答之,庶絕其冀望。”允文以為然,遂作檄曰:“昨王權望風退舍,使汝鴟張至此。朝廷已將權重置典憲。今統兵乃李世輔也,汝豈不知其名?若往瓜洲渡江,我固有以相待。無虛言見怵,但奮一戰以決雌雄可也!”遣所獲女直二人賚往。
金主亮得書,大怒,遂焚宮人所乘龍鳳車,斬梁漢臣及造舟者二人,于是始有瓜洲之議。
戊寅,詔殿前司差官兵千人往江陰軍,馬步軍司各差五百人往福山,并同民兵防拓江面。
己卯,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湯思退為行宮留守。
三省、樞密院上將士戰死推恩格:橫行遙節九資,橫行遙刺八資,遙郡七資,遙刺正使、橫行副使皆六資、副使五資,大使臣三資,小使臣二資,校副尉及兵級皆一資。詔以黃榜曉諭諸軍。
金主亮以其軍趨淮東。
辛巳,金主褒以如中都期日詔群臣。壬午,詔中都轉運使左淵曰:“凡宮殿張設,毋得增置,毋役一夫以擾百姓。”
癸未,四川宣撫使吳璘自仙人原還興州。
時西路之軍已得秦、隴、洮、蘭州,而金州王彥軍東取商、虢、金人以重兵據大散關不下。會璘疾病,及暫歸,留保寧軍節度使、興元諸軍都統制姚仲在原上節制。
初,金主亮既往淮東,中書舍人虞允文謂建康都統制李顯忠曰:“京口無備,我今欲往,公能分兵見助否?”顯忠曰:“惟命。”即分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李捧軍一萬六千人及戈船來會京口。
允文至建康,留守張燾謂曰:“金約八日來此會食,使燾安往?”眾議熟可以往鎮江者,皆有難色。燾曰:“虞舍人已立大功,可任此責。”允文欣然從之。至鎮江,謁招討使劉锜問疾,锜執允文手曰:“疾何必問!朝廷養兵三十年,大功乃出書生手,我輩愧死矣!”
甲申,威武軍承宣使、知舒州張淵權主管淮西安撫司公事,拱衛大夫、和州防御使淮南東路馬步軍副都總管賈和仲權知揚州兼主管淮東安撫司公事,候收復日續赴本任,皆用葉義問奏也。
揚、廬既失守,義問言:“東路通、泰州,密邇鹽場,利源所在,見有忠義寨三二萬人。西路舒、蘄州,流民所聚,正可廣行招募以壯軍聲。”乃以便宜選用二人,仍令和仲權于泰州置司。
金主亮至揚州。
乙酉,武略郎、閤門宣贊舍人、鎮江府駐札御前中軍統制劉汜,特貸命,除名,英州編管。
王權及汜既敗軍,乃先罷權為在外宮觀。及吳芾奏權罪,帝怒甚,將按誅權以厲諸將。同知樞密院事黃祖舜密言于帝曰:“權罪當誅,然權誅則汜不可貸,若貸汜而誅權,是謂罪同罰異。顧锜有大功,今聞其病已殆,汜誅,锜必愧忿以死。是國家一敗而自殺三大將,得毋為敵所快乎?”帝納其言,二人得不死。
金州都統制王彥所遣第七將邢進復華州。
彥既得商、虢,乃進屯虢州,令統制官兼知巴州吳琦以其軍應援。琦至虢州之板橋,遇敵,與戰,其子漢臣死之。統制官任天錫引兵至,擊華陰,殺其縣令,進攻華州,不克,彥更遣進以所部往。時金兵分屯渭南,城中兵少,進乘勝克之,獲其同知、昭武大將軍韓端愿等二十馀人。
金主褒追尊其父豳王宗輔為皇帝,謚簡肅,廟號睿宗,改名宗堯;妣富察氏曰欽憲皇后,李氏曰貞懿皇后。群臣上尊號曰仁明圣孝皇帝。
丙戌,權禮部侍郎黃中言:“本朝仿唐之制,創為九廟,今日宗廟,自僖、宣二祖以及祖宗,凡九世而十一室,請遵已行典故,遷翼祖神主而祔欽宗。”詔恭依。
丁亥,太尉、威武軍節度使、鎮江府駐答刂御前諸軍都統制、江南、淮南、浙西路制置使兼京東、河北路招討使劉锜,提舉萬壽觀,以疾自請也。
翊衛大夫、利州觀察使、御營宿衛中軍統制劉銳,權鎮江府駐答刂御前諸軍都統制。
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閔,自京西還,見葉義問于建康,翼日,至鎮江。閔在京西,承金字牌令策應建康江面。閔喜于得歸,兼程疾馳,士卒冒大雨,糧食不時,多死于道路。閔率馬軍出戍,沿途犒勞之物不可勝計,盡以歸己,不散士卒。及還至鎮江,軍士有因醉出怨言于市者,閔斬之。
戊子,四川宣撫使吳璘,復力疾上仙人原。
御營宿衛使楊存中,建康府都統制李顯忠,言見率將士戮力一心,期于克敵,乞少緩進發之期,從之。
初,上以瓜洲失利,亟命存中往鎮江措置守江,且命官埋鹿角暗樁,自鎮江至于江陰境上。時江岸才有車船二十四艘,既而虞允文與李顯忠所遣戈船亦至。
浙西副總管李寶以所部泛海南歸。
寶既捷于膠西,會聞金主亮已渡淮,乃還軍駐東海縣。既而山后統制官王世隆、開趙皆來會,寶命趙率其眾傍海而行,而與世隆同舟赴行在。
己丑,金主褒如中都,次小口,使中都留守宗憲先往。
庚寅,金主亮在瓜洲鎮。御營宿衛使場存中,中書舍人、督視府參謀軍事虞允文,以敵騎瞰江,恐車船臨期不堪駕用,乃與淮東總領朱夏卿、鎮江守臣趙公偁臨江拽試,命戰士踏車船徑趨瓜洲,將泊岸,復回,金兵皆持滿以待。其船中流上下,三周金山,回轉如飛。金人駭愕,亟遣人報金主亮,亮觀之,笑曰:“此紙船耳!”因列坐諸將,一將前跪曰:“南軍有備,不可輕。且采石渡方此甚狹,而我軍猶不利,愿駐于揚州,力農訓兵,徐圖進取。”金主震怒,拔劍數其罪,命斬之。哀謝良久,及杖半百,釋之。
癸巳,慶遠軍節度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充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閔,兼鎮江府駐答刂御前諸軍都統制、充淮南東路制置使、京東西路、河北東路、淮北泗、宿州招討使;以寧國軍節度使、建康府駐答刂御前諸軍都統制李顯忠為淮南西路制置使、京畿、河北西路、淮北壽、毫州招討使;以潭州觀察使、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鄂州駐答刂御前諸軍都統制吳拱為湖北、京西制置使、京西北路招討使。
甲午,金人分兵侵泰州。
初,金主亮軍令慘急,迫欲渡江,驍騎高僧欲誘其黨以亡,事黨,命眾刀答刂之。乃下令:“軍士亡者殺其領隊,部將亡者殺其主帥。”由是眾益危懼。是日,期以明日渡江,敢后者死。眾欲亡歸,決計于浙西路都統耶律元宜,于是明安唐古烏頁曰:“前阻淮水,過渡即成擒矣,不若共行大事。”元宜曰:“待吾子旺祥至,謀之。”時旺祥為驍騎都指揮使,在別軍,元宜密召之至,遂相與定約,詰旦衛軍番代即為變。元宜先紿其眾曰:“有令,爾輩皆去馬渡江。”眾曰:“奈何?”元宜曰:“新天子已立于遼陽,今當共行大事,然后舉軍北還。”眾許諾。
乙未,黎明,元宜、旺祥與武勝軍總管圖克坦守素、明安唐古烏頁等率眾犯御營。金主亮聞亂,以為南師奄至,近侍大慶善曰:“事急矣,當出避之。”金主亮曰:“避將安往?”方取弓,已中箭仆地,亂兵進刃,手足猶動,遂縊殺之。驍騎指揮使大磐整兵來救,旺祥出,語之曰:“無及矣。”大磐乃止。軍士攘取行營服用皆盡,乃取大磐衣巾,裹其尸焚之。元宜行左領軍副大都督事,以南伐之謀皆起于尚書右丞李通、近侍局使梁珫,而監軍圖克坦永年乃通之姻戚,浙西路副都統郭安國眾所共惡,皆殺之,并殺大慶善。
金人破泰州。
先是泰州守臣請祠去,通判王濤權州事。九月,濤以移治為名而去,留州印付兵馬都監趙福。金人侵淮甸,水寨都統領胡深與其副臧珪棄水寨,率鄉兵二千入泰州,以兵勢凌福。福具申于葉義問,以深權知州,深以珪權通判,福權本路軍馬都監。淮南轉運副使、提領諸路忠義軍馬楊抗,又以其右軍統領、成節郎沙世堅權海陵縣丞兼知縣。深聞金人欲攻泰州,與世堅率其眾棄城先遁。珪掘斷姜堰,盡泄運河水。至是金細軍至城下,遂徑登其城,縱火鹵掠,福死于亂兵。城中子女強壯,盡被金兵驅而去。
戊戌,顯仁皇后禫祭,帝行禮于別殿。
金都督府遣人持檄來鎮江軍議和。
初,金主亮既殞,諸軍喧囂不定。戶部尚書梁球聞亂,馳入,曰:“已如此,固無可奈何。然方與敵國相持,不知何以善后?”眾皆不言。球曰:“當撫定諸軍,勿使囂亂,徐思計策可也。”眾稍定,球乃取紙筆草檄,言班師講好事。檄成而未有人,訪得瓜洲所俘成忠郎張真,即遣之南渡。
十二月,己亥朔,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復蔡州。
初,撙自蔡州引兵南歸后三日,至麻城縣,復被詔與鄂州都統制吳拱、荊南都統制李道并力攻取。二人未至,撙疾趨城下。金人所命刺史蕭懋德聞撙至,披城為寨,相距兩月,不出戰。至是夜漏未盡,撙命將士潛師入城。城無樓櫓,不可守,懋德遁去。
成忠郎張真自揚州金寨至鎮江,出所持金檄云:“大金國大都督府牒大宋國三省、樞密院:國朝太祖皇帝創業開基,奄有天下,迄今四十馀年,其間講信修睦,兵革寢息,百姓安業。不意正隆失德,師出無名,使兩國生靈,枉被涂炭。奉新天子明詔,已行廢殞。大臣將帥,方議班師赴闕,各宜戢兵以敦舊好。須至移牒。大定元年十一月三十日牒。”
督視行府回牒金人軍前云:“今月一日承來文,照驗正隆廢殞事,除已繳奏外,須移文牒照會。紹興三十一年,十二月一日。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御前諸軍都統制成閔,太傅、御營宿衛使、和義郡王楊存中。”
右武大夫、吉州刺史、知通州崔邦弼,聞泰州破,欲棄城去,恐百姓不從,夜二鼓,遣人于城內縱火,乘喧鬧徑出,渡江之福山。
庚子,詔:“淮東制置使成閔,元帶到鄂州軍馬,日下發還。”言者論:“金人自擁重兵,身臨淮東,日生奸計,意欲渡江,胡朝廷督責諸帥,嚴為捍御。今鎮江已有元來屯駐軍馬,見系都統劉銳所管,并步軍李捧、都統邵宏淵及殿前司諸軍精銳,盡集京口一帶。近日制置使成閔又自襄、漢率軍來赴鎮江防遏,及摘帶鄂州所屯人馬同來鎮江。既有諸帥軍馬湊集在彼,今又益以成閔之軍,則軍勢不為不盛;據天險以拒金人,自足以制敵取勝。然聞金人見有十馀萬眾屯聚汴京,深慮敵人知我重兵盡集鎮江,則襄、漢一帶必虛。倘以精兵襲我上流,吳拱雖有軍馬在彼,勢力單弱,倉卒沖突,我雖欲應援,溯流數千里之遠,豈能旦夕而至!請將成閔帶到鄂州軍馬速發還本處,仍戒諭吳拱明遠斥堠,嚴切捍御,常為待敵之策,庶幾首尾不落敵人變詐。”故有是詔。
先是閔以鄂州水軍及勝捷軍統制張成、后軍統制華旺所部偕行,乃令成等還鄂州屯駐。
太傅、御營宿衛使、和義郡王楊存中,淮東制置使成閔,中書舍人、督視江淮軍馬府參贊軍事虞允文,司農少卿、總領淮東軍馬錢糧朱夏卿等奏報金兵已殺其主亮,帝曰:“此人篡君弒母,背盟興戒,自采石與海道敗后,知本國已為人所據,乃欲力決一戰。今遽滅亡,朕當擇日進臨大江,灑掃陵寢,肅清京都,但戒諸將無殺,此朕志也。”
初,金騎闞江,朝臣震怖,爭遣家逃匿。權禮部侍郎黃中獨謂其家人曰:“天子六宮在是,吾為侍臣,若等欲安適耶?”比金兵退,獨中與左仆射陳康伯家屬在城中,眾皆慚服。
時存中與允文議偕至江北岸以察敵情,將士憚行,允文、存中獨以輕舟絕江而北。帝嘗謂康伯及留守湯思退曰:“楊存中忠無與二,朕之郭子儀也。”
金人以舟師攻茨湖,官軍擊卻之。茨湖在漢水之南,與光化軍相對,有鄂州副都統制李勝、荊南副統制張進之軍在焉。至是金人以舟渡師,欲攻襄陽,會風勢不利,不得著岸。鄂州前軍旗頭史俊麾旗涉水,直登一舟,呼曰:“前軍得功矣,諸軍宜速進!”金人初不虞其登舟,遂大驚失措,行隊不整,有墜水而死者。諸軍繼進,俊殺其千戶一人,奪舟數十,金人乃還。
辛丑,右武大夫、宣州觀察使、添差兩浙西路馬步軍副總管兼提督海船李寶為靖海軍節度使、兩浙西路、通、泰、海州沿海制置使、京東東路招討使。
詔御營宿衛使楊存中以右軍統制苗定所管步軍前來扈從。
初,帝將如建康撫師,而欽宗神主未祔廟,行宮留守湯思退欲省虞速祔而釋服以行,既十日矣,至是權禮部侍郎黃中言不可,帝納焉。議者猶謂兇服不可以即戎,帝曰:“吾固以縞素詔天下矣。”卒從之。
樞密行府議遣兵過江,乃檄淮西制置使李顯忠速選精銳甲軍至鎮江府會合,所有采石一帶留下軍馬,令池州都統制邵宏淵權管。
金統軍劉萼,聞茨湖軍敗,遂班師,軍無行陳,多失路,為鄉民所殺。細軍之在泰州者,亦棄而去。
壬寅,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充行宮留守湯思退,乞鑄行宮留守印,仍就尚書省置司,行移如都省體式,合行事務從權便宜,施行訖奏。又請以敷文閣待制、知臨安府趙子潚兼充參謀官,尚書右司員外郎吳廣文充參議官,秘書省正字芮曄主管機宜文字,樞密院編修官鄭樵、諸王宮大小學教授吳祇若,司農寺主簿韓元吉并干辦公事,皆從之。
崇信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領殿前都指揮使職事趙密為行宮在城都總管,利州觀察使、殿前司策選鋒軍統制張守忠為行宮在城都巡檢,武功大夫、侍衛馬軍司右軍統制、權主管本司職事張伃為行宮城北巡檢,右武大夫、忠州團練使、侍衛步軍司神勇軍同統制、權主管本司公事王存為行宮城南巡檢。
是日,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淮東制置使成閔,自鎮江引兵之揚州,御營宿衛使楊存中,亦遣右武大夫、權殿前司右軍統領李伋自江陰軍引所部渡江之石莊進發。時葉義問遣使臣李彪伺金人回軍動靜,閔令報曰:“成太尉大軍在楊子橋相持,來日當大戰矣。”道路喧言金人已去,揚州空虛,閔計不行,乃以馬軍司之兵自天長追襲,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李捧亦以神勇軍襲之。敵軍凡數萬,其行如林,軍皆不敢與相近,但遙護之出境而已。
癸卯,詔:“金人渝盟,侵攻上界,屬茲進發,躬往視師,文武群臣,各揚闕職,輯寧中外,共濟大功。”
詔:“四川宣撫司統率軍馬隨路進討,恢復州縣,雖曰分路調發,亦仰常相關報,互相應援,不得輒分彼此,務要協力,共成大功。諸路招討使司準此。”
詔樞密行府行下沿江諸大帥,各條陳進討恢復事宜。資政殿學士、知建康府張燾首陳十事,大率欲預備不虞,持重養威,觀釁而動,期于必勝。
拱衛大夫、和州防御使、權知揚州賈和仲聞敵去,乃以單騎入城,猶未有官吏。
池州都統制邵宏淵自蕪湖以親兵至采石。
甲辰,省臣進呈金都督府牒。帝曰:“金主亮既已被殺,馀皆南北之民,驅迫而來,彼復何罪!今即日襲逐,固可使只輪不返,然多殺何為!但檄諸將迤邐進師會京畿,收復故疆,撫定吾人足矣。”左仆射陳康伯請率百僚稱賀,帝曰:“未須爾,候到汴京,與群臣共慶。”
殿前司右軍統制、權知泰州王剛,以所部至本州。
均州忠義統領昝朝等復據鄧州。
初,敵將劉萼之敗于茨湖也,還軍及鄧州,駐于城北八里,其武勝軍節度使、威略軍都總管蕭中一亦挈屬出城,駐于萼軍之南,其同知、節副皆以屬去。中一以留州事付監倉王直,中一與白千戶、三戶穆昆言曰:“今日鄧州屯駐之兵,悉為都統帶去。城中之兵皆士人,萬一為宋兵內應,如何?”眾皆知中一有順南之意,唯唯而已。坐中忽不見白千戶者,中一疑走告于萼矣,乃率其奴婢將家屬南走,迷失道,中夜,屢曹鄉村土豪驚散。至州北百馀里,中一被殺,翼旦,金人皆北去。
錄事參軍高通聞萼兵已退,乃集軍民謂曰:“今南兵已近,此時不決,城中之人皆不可保,請遂決之。”眾請通權節度副使,通曰:“鄧州本大宋所有,今金國已棄我官吏、軍民矣,與諸公同歸大宋,如何?”眾皆聽命。忽報城下有十馀騎至,問之,則昝朝也,遂納款。朝,本鄧州射士,聚眾在山中,投均州守臣武鉅。
乙巳,淮西制置使李顯忠自蕪湖引兵渡江。
時金人尚屯雞籠山,而顯忠兵在沙上。觀文殿大學士、判建康府張浚,自長沙聞命,即日首涂,過池陽往勞,以建康激賞犒之,一軍見浚,以為從天而下。浚諭顯忠曰:“圣駕將巡幸,至而敵未退,得無虞乎?”顯忠乃以大軍濟江,去和州三十里,與之相持,然金兵亦未退。
池州都統制邵宏淵,自采石復還蕪湖,仍于大信、裕溪河口措置捍御。
丙午,淮東制置司統制王選等復楚州。
丁未,鄂州統制官王宣至鄧州。
先是昝朝既入城,遣人告捷,京湖制置使吳拱俾宣以七百騎赴之,拱繼至,又遣訓練官朱宏、王彥忠等率忠義人入汝州。
均州鄉兵總轄莊隱等入河南府。
先是金人以兵二千駐長水縣,金州都統制王言遣將官楊堅、黨清引兵會忠義人往擊破之,殺其將二人,獲部將王保以歸,遂復長水縣,堅以深入陳,死之。清引其兵進攻嵩州,克之,又克永寧、壽安二縣,遂進兵入河南府,吏民皆迎降。
戊申,帝發臨安府。
江南東路轉運判官李若川、柳大節言:“金人反盟黷武,上天降殃,其主被弒,兵眾遁走。乃傳其子見留京東,軍馬頗眾,有親信以統之,勢須邀擊,以報擅殺之仇。今過淮敵兵,敗亡雖多,尚有十馀萬眾,寧肯束手就死,亦須窮斗。及金人巢穴,多有完顏族類,豈無守國軍馬,必不能奉舊主之子,亦不肯助弒主之眾,定圖自立,更相攻殺,盡而后已。當此釁隙,契丹起而乘之,過于五單于爭國,各自救不暇,豈暇尚占中原!百姓被祖宗德澤之深,日思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此誠天啟恢復之時,不可失之機會也。然王師大舉,尤務慎重,以成萬全之功。一乞少憩將士,以養銳氣;二乞預備錢糧,無致少闕;三乞添器甲,以備分給中原義兵,緣義兵雖眾,唯闕器甲使用;四乞敵人欲敦舊好,誘以好言以款之;五乞多遣人密結中原義兵,以為應援;六乞厚賞募人探知敵情,以便進取;七乞召集諸大帥共議軍事,勿致臨時異同。然后諸路并進,非特恢復中原有反掌之易,亦可一舉而空朔庭也。”
左朝奉大夫、提舉江南東路常平茶鹽公事洪適言:“金主亮既殞,大定改元,未必諸國服從。若能仰順天時,遣使歸疆,則王師不血刃而得土宇,實天下之幸。萬一敵眾尚強,自淮以北,別無爭立之人,則宜多遣有膽力人,密傳召檄,使中原義士,各取州縣,因以畀之。王師但留屯淮、泗,募兵積粟以為聲援,不必輕涉其地以務力爭。俊漢、蜀、山東之兵數道聚集,見可而進,遲以歲月,必有機會可乘,恢復故地,何翅破竹!庶幾兵力不頓,可以萬全。”
庚戌,帝次秀州。
是日,金人大軍自盱眙度淮,盡絕。
初,淮東制置使成閔以所部追襲金師。閤門宣贊舍人、知泗州夏浚聞敵歸,遂焚其城而南,金人乃遣千戶先至泗州,撤桴為三浮橋,頃刻而成,翼日軍到,皆下馬乘橋而過。既渡絕,閔軍至盱眙,排列于岸之南,金人笑曰:“寄聲成太尉,有勞相送。”是時龜山路途,金人遺棄粟米山積,往往有科山東、河北民戶,令赴平江府、秀州送納者,官軍糧運方不繼,賴以自給。
辛亥,帝次平望。壬子,帝泊姑蘇館。權樞密院事葉義問自建康,太傅、御營宿衛使場存中自鎮江還,皆入見。守臣徽猷閣直學士洪遵獻洞庭柑,帝不受,自是所過無入獻者。
癸丑,帝乘馬至平江府行宮。時御營宿衛使司右軍統制苗定以所部至平江,乃以定兼權主管行在殿前司職事。
鄂州水軍統制楊欽以舟師追金人,至洪澤鎮,敗之。夜,鎮江府統制官吳超,遣部將段溫等追金人至淮陰縣,又敗之,獲其舟船糧食甚眾。
是夜,淮東制置司劉銳、陳敏等引兵入泗州。
金人既渡淮,有三百人長告其千戶曰:“三百人皆有歸心,不可彈壓,奈何?”千戶曰:“主雖死,豈無王法!”其弟曰:“兄言失矣,彼有父母,人心難留,豈可以法繩之!”千戶默然,各上馬,即馳去,由是西城之兵皆上馬馳,不可遏,俄而東城之人亦去。成閔聞金人盡去,乃遣銳等自東城之東渡淮,又令統領官左士淵等自南門入,以收復告。金人所掠老弱在泗者,皆委之而去。
甲寅,帝至無錫縣,宰執奏敵人已去淮西,尚馀三萬眾據和州。
陳康伯等依旨撰到招安旗榜,不惟諸國之人,雖女直亦一概與補官。內萬戶許以節鉞,其馀視爵秩高下更超等換授,白身特命以官,奴婢亦優賞,示之生路,庶使束手來歸。帝曰:“彼亦人也,比引見所招捉到金人,朕亦悉貸死,送諸軍役使。若盡殺之,則不勝其多,朕不忍也。”
是日,淮西制置使李顯忠,與金人戰于楊林渡,卻之,將士死者千四百人,殺傷相當。翼日,金人乃去。
乙卯,帝次常州。
金主次三河縣,左副元帥完顏固云來朝。
金人破汝州。
先是京西制置使吳拱,遣訓練官牛宏等率忠義人據汝州,會統軍劉萼自鄧州北歸,宏等邀之于七里河。敵兵甚盛,忠義人皆無甲,遂敗走。金兵圍之五日,乃城破,殺戮殆盡。拱在鄧州,遣統制官周赟將八千人往援之,已不及。
丙辰,帝次呂城鎮。
金主次通州。
丁巳,帝次丹陽縣。
淮西制置使李顯忠,遣統制官張榮逐敵至全椒縣,敗之,得敵所獲老弱萬馀口。日暮,顯忠入和州。
金主至中都。
戊午,帝至鎮江府,未就舍,先乘馬幸江下觀劃船。
金主謁太祖廟。
己未,帝幸鎮江府行宮。
興州左軍統制王中正等引兵再攻治平寨,拔之。
初,劉海既去治平,金以兵堅守。中軍統制吳挺遣中正及知秦州劉忠共擊之,殺其知寨,降其招信校尉張季甫等四人。既而金人謀復據治平,中正引兵于千家堡迎敵,戰十馀合,敵敗走,官軍進擊,大獲其俘,中正為飛槍中其左頰者二。
金主御貞元殿,受群臣朝。
壬戌,金主詔:“軍士自東京扈從至京師者,復三年。”
同知河間尹高昌福上書陳便宜,金主覽之再三,命內外大小職官陳便宜。
甲子,釋淮南、京西、湖北路雜犯死罪以下囚。
武信軍承宣使、淮南東路馬步軍副都總管李橫移江南西路,常州駐答刂。
金潁、壽二州巡檢高顯率所部民兵千馀人據壽春府,遂來降。
丙寅,金主詔左副元帥完顏固云規措南邊及陜西等路事。
丁卯,金河北安撫制置使王任,天雄軍節度使王友直,自壽渡淮來歸。任,東平人,嘗以罪亡命,敵重賞捕之急,友直方聚眾往大名,歸之。友直喜,假契丹以舉事,遂破大名。金主既立,下令友直之眾,并放罪歸業為平民,其眾聞之,皆散去,友直乃與任等自山東尋路來奔。比入境,有眾三十馀,遂自淮西赴行在。
初,金主亮既為其下所殺,參知政事敬嗣暉欲立其太子光英于南京,左丞相張浩不可。耶律元宜遣人害光英。亮之后圖克坦氏后歸于母家。
金伊喇紥巴之報諭耶律斡罕也,斡罕約降,已而復謂紥巴曰:“若降,爾能保我輩無事乎!”紥巴曰:“我知招降耳,其它豈能必哉!”紥巴見斡罕兵強,車帳滿野,意其可以有成,因說之曰:“我之始來,以汝輩不能有為。今觀兵勢強盛如此,汝等欲如群羊為人所驅去乎?將欲待天時乎?若果有大志,我亦不復還矣。”賊黨或曰:“往者古紳丞相,神人也,嘗言西北部族當有事。今日正合此語,恐不可降也。”于是斡罕決意不降,紥巴亦留賊中。斡罕攻臨潢,敗其守兵,進圍之,眾至五萬。是月,斡罕遂稱帝,改元天正,復攻泰州,屢敗援師,勢益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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