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最精明的投資家
呂不韋是濮陽人,濮陽是戰國時代衛國的首都,故址在現在的河南省濮陽市南。所以,以國籍而論,呂不韋應當算是衛國人。衛國曾經有過輝煌的歷史,不過,到了呂不韋的時候已經衰落得只剩下濮陽一座孤城,政治腐敗,前景黯淡。
國內無望,呂不韋于是出國尋求發展的道路。由于家業的關系,他最先選擇的事業是經商,從事國際貿易。呂不韋離開衛國以后,在韓國的舊都陽翟(今河南禹縣)大獲成功,成為天下數一數二的豪商,被稱為陽翟大賈,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以陽翟為總部的商界大鱷。陽翟大賈時代的呂不韋,大概也就三十歲左右,家累千金,富可敵國,往來行商于各國之間,賤買貴賣,事業蒸蒸日上,前途一片光明。
大約是在公元前262年,也就是秦昭王四十五年的這一年,呂不韋為生意上的事情來到邯鄲,偶然結識了子異。子異的身世處境,立刻引起了他的興趣。史書記載了呂不韋初次見到子異時的感慨。這個感慨只有一句話,就是已經成為漢語成語的奇貨可居。奇貨,稀少珍奇的貨物;可居,可以進貨囤積。奇貨可居,就是現在投資購進稀缺的商品,留待將來高價出售。呂不韋不愧是國際級的大商人,他將子異作為投資對象審視,精明地察覺出子異作為商品的價值。
呂不韋是老謀深算的投資大家,他認準目標以后,行動非常慎重。在邯鄲初見子異時,他聲色不露,只是在心中審度盤算。回到陽翟,他先做調查,搜集各種信息,經過仔細研究,再三計算核實以后,制定出一個大膽的投資計劃,決定將自己的全部資產,投資到子異的升值空間中去。
由于事關重大,他覺得需要同父親商量。
呂不韋專程從陽翟回到濮陽老家,就擬定的計劃征求父親的意見。在《戰國策秦策》里,留下了呂不韋與父親談話的片段。這段談話的大意是這樣的,呂不韋問父親說:投資農業,耕種收獲,可以獲得幾倍的利潤?父親答道:十倍。呂不韋又問道:投資商業,買賣珠寶,可以獲得幾倍的利潤?父親答道:一百倍。呂不韋再問道:經營政治,擁立國君,可以獲得幾倍的利潤?
呂不韋的這一句問話,就是他看中子異的價值所在,也是解答奇貨可居的關鍵。在呂不韋的眼里,子異的商品價值,不是普通的商品價值,而是政治權力這種特殊商品的價值。呂不韋要由經營商業轉入經營政治,他要由買賣商品轉入買賣權力,他要投資子異,擁立子異成為秦國的國王。
對于一位商人來說,這可是破天荒的投資計劃。當然,呂不韋的.這個投資計劃并沒有脫離商人的算計,正如他話中所表露的,他這樣做的基本動機,仍然在于利潤。然而,這個投資計劃對于普通的商人來說,畢竟是超出了商業的常規,利潤究竟有多大呢?他拿不準,他心中不安,他希望從父親的口中得到一個中肯的估計。
呂不韋的父親又是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的呢?只有兩個字:無數。
這個無數是什么意思呢?迄今為止,專家學者們的理解是這樣的,順著前面農業利潤十倍,商業利潤百倍的話往上走,增加到一千倍一萬倍,一直大到不可計量。看得出來,這是無限樂觀的利潤期待。然而,無數,還可以有另一種讀法,就是將數作為動詞讀為計數,理解為無法計算,難以預測。如果這樣讀的話,呂不韋父親所回答的無數就是一種對于高風險投資的謹慎評估。那么,這兩種解釋,究竟哪一個更符合呂不韋父子當時所面臨的投資環境和決策的心境呢?下面,就讓我們一起來重新審定,一起來作合理的判斷。
從以后的事情來看,呂不韋投資子異,不但投入了全部財產,而且投入了自己的全部身心。這件事,對于呂不韋而言,不僅是一種追求利潤的商業投資,也是一種由商界到政界的事業轉型;進而,對于呂不韋的人生來說,更是一種追求新的生命價值的冒險。呂不韋將如此重大的問題,專程回家與父親商量,可見他對父親的敬愛與尊重,同時也可見他在重大問題上對父親意見的重視;呂不韋父子之間的情深義重、心心相系的關系,也由此可見一斑。
俗話說,知子莫如父。呂不韋的父親深知兒子的能力志向,他知道兒子不愿意僅僅滿足于商業的成功,而是要追求更加廣闊的世界。以他對兒子的了解,他知道兒子不是鹵莽從事的人,對于新的投資計劃已經經過深思熟慮,有了成算和定見。兒子的到來,與其說是征求意見,不如說是尋求理解和安心。
得到父親的理解,呂不韋心中最后一絲不安消去。他辭別父親,回到陽翟,開始行動。
以上,我們一起審查了呂不韋投資子異的過程,通過這次審查,呂不韋之所以為子異破家,也就是傾其所有的財產投資于子異的動機,應當是很清楚的了。從本質上講,呂不韋是追求利益的商人。對于呂不韋來說,最高的利益就是資助子異登上王位。然后由成為秦王的子異給予自己最大的回報。呂不韋的這種行為動機,用我們今天的話來說,他是致力于助選而不是追求自己當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