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昂詩歌理論解析
導語:陳子昂的詩歌理論主張與創作影響了有唐一代。讓我們一起來了解一下陳子昂的詩歌理論吧!
陳子昂(661—702)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四川射洪縣)人。出身富豪之家,豪家弟子任俠使氣的性格與政治熱情貫穿了他的一生。“始以豪家子,馳俠使氣”,后杜門謝客,研讀經史。年青時向往仗義勇為抱打不平的俠義之氣,而且為人能申張正義,常常義氣用事。后來自己閉門謝客,交了很多朋友,在家研讀經史。二十四歲中進士,授鱗臺正字,三十五歲擢為右拾遺。陳子昂不光是詩人,而且是位政論家,很有政治見解,而且在政治生活中敢于直言,敢于犯上直諫,很有勇氣。他曾多次上書,指陳時弊,言多直切;曾兩次從軍出塞,但始終不得施展才能。三十八歲隨武攸宜東征契丹,因前鋒大敗,請為前驅,因言事而被降職,憤而解職還鄉,最后死于冤獄,年僅42歲。著有《陳伯玉集》。
作為在武后時期才登上詩壇而嶄露頭角的詩人,陳子昂與沈、宋等人同屬于受重視的新晉庶族士人,有著相同的被起用的社會政治文化背景。然而,當館閣詩人醉心于應制詠物、尋求詩律的新變時,陳子昂的詩歌創作卻表現出明顯的復古傾向,這使他的詩呈現出與當時朝中流行的館閣體完全不同的精神風貌。
一
陳子昂的詩歌理論主張集中體現在《與東方左史虬修竹篇序》中:
東方公足下:文章道弊五百年矣! 漢魏風骨,晉宋莫傳,然而文獻有可征者。仆嘗暇時觀齊梁間詩,彩麗競繁,而興寄都絕,每以永嘆。思古人,常恐逶迤頹靡,風雅不作,以耿耿也。一昨于解三處,見明公《詠孤桐篇》,骨氣端翔,音情頓挫,光英朗練,有金石聲。遂有洗心飾視,發揮幽郁。不圖正始之音,復睹于茲,可使建安作者相視而笑。解君云:“張茂先、何敬祖,東方生與其比肩。”仆亦以為知言也。故感嘆雅制,作《修竹詩》一篇。當有知音,以傳示之。
時為圣歷元年(公元698年) ,陳子昂四十歲,已從建安軍幕凱旋而歸,居東都,守右拾遺。這時他的主要人生經歷與文學創作均已完成,思想正處于成熟期。這段短文蘊意深厚,代表了陳子昂對從建安到初唐文學的深刻認識,反映了他獨到的文學思想。反對“彩麗競繁,而興寄都絕”的齊梁詩風,提倡“漢魏風骨”“風雅興寄”。
其一,陳子昂第一個提出“漢魏風骨”這一重要概念的人。此前,“風骨”、“風力”、“骨氣”之類的概念被用于品評人物和文學作品,但直接將時間概念“漢魏”與“風骨”連稱以專指, 尚屬首次。“漢魏風骨”與后來盛稱的“建安風骨”非常接近。建安是漢魏之交的漢獻帝年號,指公元一世紀末、二世紀初的特定歷史時段,以人才、文學之盛而著稱。建安文學是漢魏文學中最具代表性的一部分。“三曹”、“七子”共同創造了建安文學的輝煌,后來的正始名士嵇康、阮籍,繼承了建安之風,陳子昂在說《詠孤桐篇》的妙處時,歸結于“可使建安作者相視而笑”。“漢魏風骨”與“建安風骨”基本上可以等同。陳子昂之所以不用“建安風骨”,原因大約有二:一,為了與下文“晉宋”相對應,稱“漢魏”更合乎習慣,而且,“漢魏”在此含有時間分水嶺之意,即止于漢魏,與后來之晉宋判然有別。因兩種文風差異非常明顯,甚至相反相對,“漢魏”更利于表達文意。二,在陳子昂的時代,建安不僅可指獻帝年號及那段歷史年代,還可指地名建安郡,以及陳子昂剛隨之東征而歸的建安郡王武攸宜。因“建安”容易產生歧義,故而不用。
其二“漢魏風骨”,之提出,是針對齊梁文風的。陳子昂認為,齊梁文學有兩大弊端:一是“彩
麗競繁”,競相堆砌華詞麗藻,繁瑣空洞,華而不實;二是“逶迤頹靡”,題材狹隘,常限于聲色犬馬之娛,宮庭唱和之趣,柔媚頹廢,格調不高。前者說形式與技巧,后者指內容與風格。兩大弊端造成的后果是“興寄都絕”,“風雅不作”。“興寄”強調是真是深沉的感慨,而不局限于“托事于物”的手法,還蘊含有因興發感動而生的深深感慨。創作手法,本質是要求詩歌發揚批判現實的傳統,有鮮明的政治傾向,與陳子昂的政治主張、作為一致。“風雅”是《詩經》的重要構成內容“風”,指十五國風,反映各地民間生活、習俗與情感, 質樸真淳, 清新靈動, 屬地方土風歌謠,雅”是周王朝直接統治區的“正樂”,格調高雅。“風”和“雅”是《詩經》的精華,要求有充沛的現實內容和溫柔敦厚的風格精神,“風雅”這種現實主義精神成為后來詩歌創作的正統。“興寄”、“風雅”的缺失,意味著詩歌背離了傳統,失去了本質意義。陳子昂以傳統詩歌精神作為標準,批判齊梁文風,有重要的現實意義。隋唐雖然統一了南北,開始了文化的融合,但初唐詩壇基本延續了齊梁文風。直到陳子昂生活的時代,仍然是宮體詩居于主流,詩壇被齊梁文風所籠罩。陳子昂對這種狀況深感不滿,力圖除弊革新,復歸風雅,創造與大唐時代精神相應的健朗文風。為了給出一個與齊梁文風相對的可以學習的榜樣,他提出了“漢魏風骨”,作為詩歌傳統的優秀代表與效仿標準而大力倡導。
其三,陳子昂明確了“漢魏風骨”所包含的內容。就序中文意來看,“漢魏風骨”指的是漢魏這一歷史時段文學作品中所突出體現的“風骨”美學特征。其外延包括漢末與魏初這一歷史時期的文學創作;其內涵可理解為陳子昂所推舉的文學作品的理想狀態:“骨氣端翔,音情頓挫,光英朗練,有金石聲。”即要求內容實在、感情充沛、詞句精當、剛健有力的作品。陳子昂為什么不直接倡舉《詩經》而要效法漢魏呢? 劉勰曾概括建安文學的特征:“觀其時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積亂離,風衰俗怨,并志深而筆長,故梗概而多氣也。”(《文心雕龍。時序》)慷慨蒼涼,梗概多氣,也是建安風骨的特征。齊梁余風帶來的弊病“逶迤頹靡”為無氣之征,需以“梗概多氣”的建安風骨療治。“漢魏風骨”不僅是陳子昂的文學理想,也是他為唐詩壇變革所奠定的的基礎。
二
陳子昂不僅是一位理論家,更是一位實踐者。陳子昂的革新精神既反映在他的`詩歌主張里,也體現在他的創作實踐上。他的創作既有深刻的思想內容,又能徹底擺脫齊梁的浮艷習氣,為端正唐詩的發展方向做出了貢獻。
陳子昂的創作,實踐了自己的詩歌主張。代表作有《感遇》三十八首、《登幽州臺歌》等。這些作品基本上是陳子昂文學主張的實踐。這些作品大多是有感于政事所作,有的是抒發抱負,有的是托物言志。從宇宙、歷史的變化中感悟人生、思索人生的意義;有感歲月如流,人生有限,抒發懷才不遇的悲慨等,表現出了他對理想的熱烈追求,以及理想不得實現的憤慨不平。他的詩語言古樸,格調雄渾,具有建安、正始的遺風。
在詩體上,陳子昂跳出宮體圈子,恢復漢魏古風。他的代表作《感遇》三十八首,全為五言古體。不講究詞藻的華麗與聲韻的合律,不受四聲八平的限制,可以直抒胸臆,自由揮灑情懷。古風繼承了《詩經》傳統,質樸淳厚,古雅蒼涼,與宮體截然相反。以古風反對宮體,正得其所。從詩體來看,洗去六朝之浮靡,效法古風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子昂《感遇》,盡削浮靡,一振古唐初自是杰出。”(胡應麟《詩藪》內編卷二)陳子昂不獨擅長五古,其律詩亦不乏佳作。《峴山懷古》、《度荊門望楚》、《晚次樂鄉縣》等,皆去除雕飾,格高語壯,為五律之精品。陳子昂五古之作以其與眾不同的獨特風貌,既有力反擊了齊梁文風,又促成了建安文風在初唐的復蘇,因而備受關注。
在內容上,陳子昂擴大了詩歌的題材范圍,增加了抒情成分。六朝至初唐詩歌內容多宮庭與臺閣的詠物與唱和,氣局較為狹隘,題材相對單一。他生長于蜀中,但到過的地方不少,經歷比較豐富,所見所聞皆入詩中。《度荊門望楚》描寫經三峽到楚地的風光,遠近虛實多面刻畫,簡約精當;《感遇》其二十九寫用 兵征途之艱險。陳子昂在詩中表達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感所
悟,將詩歌引入復雜而生動的心靈世界。六朝詩歌缺乏活力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少了生命的參與,少了主體精神的介入。陳子昂繼承了詩歌的言志傳統,用各種方式表達自己對歷史與現實的看法,抒發喜怒哀樂之感情,充分流露自己的心性,從而使詩歌多了心靈感受與生活體驗,進而有了張力與生命力。如《白帝城懷古》、《峴山懷古》等,他借對歷史遺跡的憑吊,對逝去人事的追懷,表明自己的思緒感受,使詩歌多了一份厚重與深沉;在《送魏大從軍》中,任由當時或感傷或壯烈之心情的暢快表露,極富現場感, 在《感遇》詩中,他又表現出對政治的關注與批評,有強烈的參政意識與諫官責任感。這些作品既拓寬了詩歌的題材領域,又增強了詩歌的表現力與感染力。
在手法上,陳子昂恢復興寄傳統,作品中更多風雅古韻。興寄的特征在于因物起興、感事而興,主觀感受寄托于客觀事物,不說空話,又顯得含蓄蘊藉,溫柔敦厚。在《感遇》詩中,陳子昂通過兩種具體方式表現興寄手法。一是前面純粹描述,在結尾處筆峰陡轉,表露情緒或看法,發人深省。比如其二:蘭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 幽獨空林色,朱蕤冒紫莖。遲遲白日晚,裊裊秋風生。歲華盡搖落,芳意竟何成?前兩聯寫蘭若的生長狀態與環境,接著寫物候變化,最后一聯,表達對時光流逝、花落意空的感嘆,隱含著壯志未酬、理想幻滅的失落與傷感。又如其二十九,前十二句盡寫環境之惡劣,行軍之艱難,后四句筆鋒一轉,指責決策者失誤,給士兵和平民帶來深重苦難,意味深遠。二是不直接表明觀點,前后兩部分形成鮮明對照,寓愛憎于其中,不言自明。比如其四,前四句寫樂羊食子之不義,后四句寫中山相放麑之良善,抑前揚后之意朗然,再一深味,隱然有影射現實之意,。興寄手法的運用使詩歌質實明朗而韻味無窮,得風雅之真味。 在風格上,陳子昂取法建安風骨,詩風剛健有力,昂揚向上。其詩飽含著強烈的功業理想、是非分明的主觀判斷。他渴望建功立業“,感時思報國,拔劍起蒿萊。西馳丁零塞,北上單于臺”(《感遇》其三十五) ;對壯志未酬的英雄,他憤憤不平,“每憤胡兵入,常為漢國羞。何知七十戰,白首未封侯”(《感遇》其三十四) ;對腐敗荒謬的社會現象,他橫眉怒對,“荒哉穆天子,好與白云期”(《感遇》其二十六) 詩中總有一股浩然正氣,不屈于流俗,卓然自立,磊落不群。其詩語言精當,意境開闊,“巴國山川盡,荊門煙霧開。城分蒼野外,樹斷白云隈。”(《度荊門望楚》)“巖懸青壁斷,地險碧流通。古木生云際,歸帆出霧中。”(《白帝城懷古》)寥寥幾句,勾勒出雄奇景象,干脆利落,棱角分明。其詩蘊藉深厚,意味無窮,“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在手法上,陳子昂恢復興寄傳統,作品中更多風雅古韻。興寄的特征在于因物起興、感事而興,主觀感受寄托于客觀事物,不說空話,又顯得含蓄蘊藉,溫柔敦厚。在《感遇》詩中,陳子昂通過兩種具體方式表現興寄手法。一是前面純粹描述,在結尾處筆峰陡轉,表露情緒或看法,發人深省。比如其二:蘭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 幽獨空林色,朱蕤冒紫莖。遲遲白日晚,裊裊秋風生。歲華盡搖落,芳意竟何成?前兩聯寫蘭若的生長狀態與環境,接著寫物候變化,最后一聯,表達對時光流逝、花落意空的感嘆,隱含著壯志未酬、理想幻滅的失落與傷感。又如其二十九,前十二句盡寫環境之惡劣,行軍之艱難,后四句筆鋒一轉,指責決策者失誤,給士兵和平民帶來深重苦難,意味深遠。二是不直接表明觀點,前后兩部分形成鮮明對照,寓愛憎于其中,不言自明。比如其四,前四句寫樂羊食子之不義,后四句寫中山相放麑之良善,抑前揚后之意朗然,再一深味,隱然有影射現實之意,。興寄手法的運用使詩歌質實明朗而韻味無窮,得風雅之真味。
在風格上,陳子昂取法建安風骨,詩風剛健有力,昂揚向上。其詩飽含著強烈的功業理想、是非分明的主觀判斷。他渴望建功立業,“感時思報國,拔劍起蒿萊。西馳丁零塞,北上單于臺”(《感遇》其三十五) ;對壯志未酬的英雄,他憤憤不平,“每憤胡兵入,常為漢國羞。何知七十戰,白首未封侯”(《感遇》其三十四) ;對腐敗荒謬的社會現象,他橫眉怒對,“荒哉穆天子,好與白云期”(《感遇》其二十六) 詩中總有一股浩然正氣,不屈于流俗,卓然自立,磊落不群。其詩語言精當,意境開闊,“巴國山川盡,荊門煙霧開。城分蒼野外,樹斷白云隈。”(《度荊門望楚》)“巖懸青壁斷,地險碧流通。古木生云際,歸帆出霧中。”(《白帝城懷古》)寥寥幾句,勾勒出雄奇景象,干脆利落,棱角分明。其詩蘊藉深厚,意味無窮,“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
悠悠, 獨愴然而涕下。”《登幽州臺歌》)破空而來的絕妙詩句叫人無限感慨,反復吟味,可算梗概多氣。這樣的作品正是得建安風骨之精髓,姚范評為“風骨矯拔”(姚范《援鶉堂筆記》卷四十) ,翁方綱也認為“陳伯玉垏兀英奇,風骨峻上”(翁方綱《石洲詩話》卷一) 。
在唐詩發展史上,陳子昂對詩風的矯正、對建安風骨的大力倡導,有其無可替代的功勞,“陳伯玉痛懲其弊,專師漢魏復古之功,于是為大。”(宋濂《宋文憲公全集》卷三十七)“子昂追建安之風骨,變齊梁之綺靡,寄興無端,別有天地。”(沈德潛《唐詩別裁》卷一)正是陳子昂的不懈努力,唐詩才告別齊梁文風,走上健康發展的大道,建安文學也得到廣泛認可,備受尊崇。
陳子昂的詩歌理論主張與創作影響了有唐一代。他對風骨的追求,他提出的詩美理想,對于唐代的變革具有關鍵性的意義。“風骨”的提倡,給詩歌注入了新的活力,是詩歌終于擺脫了齊梁詩風的影響,走上以“風骨”為核心的南北文學的正確道路。高棅說:“子昂......繼往開來,中流砥柱,上遏貞觀之微波,下絕開元之正派。”(《唐詩品匯。五言古詩敘目》)自陳子昂后,詩風雄健,為盛唐氣象的形成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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