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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沒有“科學” 更不是“科學”大國
四大發明
新近在網上看到一篇讀《李約瑟文獻50年》記,提到:英國科學家李約瑟的《中國科學技術史》的問世,使人們發現“被愛因斯坦判為不具備科學兩大關鍵要素的中國,連馮友蘭都論證為科學不毛之地的中國,卻原來在近代以前是個富甲天下、璀璨耀目的科學大國。”
這這種看法在我國早就存在,聽起來很舒服,流傳也就很廣。但在古代中國,其實無科學可言,科學尚不存在,何來科學大國?
我說這話,實在煞風景,一講出來就有人反對,我國古代的四大發明難道不偉大!還可以舉出張衡的地動儀,自流井的鹽井。以及孔明燈是航天的嚆矢,爆竹二提腳是火箭的濫觴等等。這些事物,在當時的世界上確實是無與倫比,所以美國首都華盛頓的航空航天博物館里真的陳列著孔明燈。但遺憾得很,都只能稱之為技術,而不能算是科學,技術和科學相關,但并不能等同,嚴格說來中國古代那些技術,并非以科學為基礎,與現代意義的技術也是有差別的,所以有人把那個時代建立的文明稱之為工匠文明,以始區別。
下面幾個例子,我覺得足以說明。
冶金史專家朱壽康先生領導的一個小組,曾專門用現代的測試手段去研究中國的古劍。他告訴我,1974年在從葬秦始皇的陶俑坑中出土的三把寶劍,是直接埋在地下約五、六米深的土中,地上面的水能夠滲入和它們接觸,可是經歷了兩千多年,出土時仍是光亮如新,非常鋒利,婦女的辮梢,竟可一揮而斷!后來在一次會上,方毅同志也談道這秦始皇時代的寶劍,他去參觀時曾要出試過,真的有這樣鋒利。而這些秦劍是用銅和錫,還有少量的鉛造成,并不是鋼劍。
朱壽康他們用測試儀器反復檢驗,還做了一些模擬試驗,最后查知,寶劍不銹的秘密是表面有一層厚度僅十微米的鉻;他們還發現,在這些劍中,劍身中錫的含量量高于劍刃,所以刃口鋒利,而整體堅韌。這樣的劍是怎樣造出來的呢?研究的結果是,先澆鑄出中間的芯條,再澆鑄兩邊的刃而作成的“復合劍”,要知道這是在兩千多年前,是工匠的技術也好,這技術也是了不起的。
寶劍的物質組成清楚了,制作方法也知其大概,何不造它幾把?有人試過,但都不成功。因為古代這些奇妙的寶劍,是摸著石頭過河,憑個人積累的經驗來制造。并不知道煉制寶劍過程中有什么物理化學作用,也沒有可以作為規范的工藝流程,造出這一把,下一把就不一定能依樣畫葫蘆地復制,所以會有這樣的傳說,鑄劍名家干將和他的妻子莫邪練劍三年不成,最后把頭發指甲剪了投進冶煉爐,直至莫邪自己跳進爐中才煉成。而這劍也有了靈氣,成為威懾邪惡的神物,留下的記載不少,由此可以看出,技術高則高矣,但與科學風馬牛不相及,超自然的神秘倒是不少。沒有上升到科學,只能靠在實踐中學,師傅帶徒弟,一代一代傳下去,不知到了那一代,這經驗隨著師傅進了棺材,就完了。
再如張衡的地動儀,的確值得我們驕傲,西方也無疑問地表示了對張衡的尊崇,但里面有多少科學呢?史書的有關記載只有幾行字,有的專家想復制一臺,研究多年,造出來并不能報告那里發生了地震,就算是留的資料詳備,能夠復制出來并真管用,但這也僅是提供了認識地震的一種工具。張衡以后更無人接班,在中國社會中對地震的認識仍是天人感應那一套,在我們四川,便有一個故事,清朝同治年間,在保寧府大堂,一天突然陷落一大塊,從地下冒出一座碑,上刻有"牛鳴地震"四字,據說是諸葛亮留下的預言,大家理解為牛叫起來地就要震,于是禁牛入城,并讓農村中養牛的,給所有的牛嘴中加上一小段橫木,讓它叫不起來.誰知后來來了一位知府姓牛,而知縣姓鳴,兩人還恰好同時到任,而就在這一天地震了,人們才恍然大悟,原來"牛鳴"在此.如此荒誕不經,卻是被一本正經地記在《寄蝸殘贅》這本書中;許多人是相信這類說法的,所以洪秀全還以地震的發生作為建立“新天朝”的征兆,而1976年唐山地震后,當時的宣傳工具還在引用。
還有這指南針,是中國人發明的,但用來做正經事,恐怕沒有看風水用的多。到頭來航海或做地形地質測量用的羅盤,在早還得買西方制造的。中國傳統的羅盤是圓形,磁針周圍加上了些天干地支這類似乎是神秘的東西,對做地質工作無用,但現在聽說比地質羅盤值錢了,因為信風水的人還是很多,包括有些單位的領導也信,蓋房子請風水先生去看風水,收入比干地質強。賽先生潦倒如此,能不悲哀!
一個時期出現的卑賤者最聰明,高貴者最愚蠢的宣傳,實際上是不懂得科學的價值而停留在工匠文明的自我陶醉。在那時的許多影視和文藝作品中,科學家是最蠢的,不僅無用,還在那里礙事。
技術的高超不等于科學的存在。沒得說的了。但仍有人會說,像朱熹對化石的認識,沈括對河北平原是河流帶去的泥沙淤積而成,徐霞客對喀斯特地貌的觀察,難道不是科學嗎?十多年前,就遇到過這樣的質問。
這些古人的認識都是很卓越的,但幾句話就等于建立了這門科學嗎?顯然不是。就是李時珍有了大部頭的《本草綱目》,里面有許多可用的材料,但也不能忽略其中還有生吃狐之五臟及腸肚可治狐魅,如以之作羹霍,可治大人見鬼之類的東西。如果說張衡、朱熹、沈括、徐霞客這些古圣先賢思想中閃耀出來的科學的火花值得我們自豪,而這些火花為什么沒有在中國燃燒起來,自然科學的任何一門學科也不是在中國建立起來的,倒是更值得我們深思。???
我們四川有個著名的經學家廖季平(1853—1932年),在他的《地學問答》(1915年,請注意這不是科學意義的地理學,而是講堪輿即風水的中國傳統“地學”竺可楨、丁文江翁文灝、李四光等引進作為自然科學的地學把它取代,可是現在有些人還真想去認祖歸宗呢)中就發表過這樣的高論“泰山從海底過脈,當從閏美洲而來,美在昆侖之西,應屬少昊,從西潛行到東,中土江河夾其左右,東西合并,乃篤生至圣。”用以說明出生在“少昊之墟”即曲阜的孔子,成為圣人是得天地之靈秀:中國的風水術竟和現代的地質學也結合起來了。
然而稍微有點地質知識,就知道這是在信口開河,但這位老先生是正兒八經的,他是按風水術中的龍脈去認識。
而現在竟有置人類共有的先進文化不顧。而以產生的地域為區分,強調未來為西方文化落后了,東方文化將取而代之,于是不知是些什么貨色的金人玉符,秘笈寶典,紛紛從箱底翻了出來,打著宏揚民族文化的旗號,同時不忘穿上科學的袍服,你方唱罷我登場;孔夫子也不屑一顧的怪力亂神,竟成了超科學或另類科學,并得到為數可觀的精神俘虜;其心不可測,還不如廖老先生有幾分書呆子的真誠,另一方面,渲染科學帶來的負面影響,反對科學主義的聲音也在吠聲吠影,成為世紀之交的中國的奇觀。這種現象,恰恰證明中國古代沒有科學,的確是看看他的現在,就可以了解他的過去。
我以為,還是愛因斯坦在1953年致斯威策(J.E.Switzer)的信中說的對:“西方科學的發展是以兩個偉大的成就為基礎,那就是:希臘哲學家發明形式邏輯體系(在歐幾里得幾何學中)以及通過系統的實驗發現有可能找出因果關系(在文藝復興時期)。在我看來,中國的賢哲沒有走上這兩步,那是不用驚奇的,令人驚奇的倒是這些發現(在中國)全都做出來了。”(愛因斯坦文集,中文本,商務印書館,頁574;)